這裡距離梅花苑并不近，走路至少也要一刻鐘，張冕腿腳不便，可能要走上更長時間。

裴甯澄從門口複又行過來，張仵作此時驚呼道：“大人，污物裡的殘渣有毒，砒霜應該是被下在飯菜裡的。”

“下在飯菜裡？”蘇爾諾接過發黑的銀針瞧了片刻，捏着鼻子看向已經被清理出來的污物，“看來是下到了松子百合酥裡。”

“你說什麼？”

裴甯澄沒聽清楚她的鼻音。

蘇爾諾走出幾步遠深呼吸幾口氣才解釋道：“松子百合酥。”

聞言，裴甯澄臉色頗為古怪，淡淡瞥她，“這糕點可是靖王殿下令禦廚做的，第一個給你端上來，怎麼樣，好吃嗎？”

他不問還好，這麼一問，蘇爾諾想起自己吃了很多，胃裡風起雲湧，好似也中了劇毒，猛地咳嗽起來。

男人繼續冷哼：“我看你吃得很歡，長點記性吧，别什麼人送東西都吃。”

“……”

蘇爾諾總覺得這人反應很奇怪，她不就是吃了幾口點心麼？

“我們都沒事，唯獨他中毒，那就不是點心有問題，是有人專程給張冕下毒。”蘇爾諾推斷。

裴甯澄沉吟間令道：“将梅花宴伺候的宮人和内侍都傳過來再盤問。”

“還有跟着張冕的小厮去了何處？”

魏斯有些印象，回道：“哦，那小厮是張家的家生子，叫張齊，此前我們在尋張冕時，他也到處在找，看着很着急地出了宮。”

“去國公府看看，速速找他回大理寺受審。”

“另外，張冕中毒昏迷的消息絕對不能外洩，外人要是問起來，就說他受了點驚訝，已經被關入大理寺獄。”

“若是張家人問起來……”

“不管誰問，一律不得外洩。”裴甯澄凜聲。

*

為了方便在宮中盤問，裴甯澄辟了梅花苑為臨時審問廳。

魏斯輕易不露表情的人都露出了苦相，“大人，這已經是我們能找到的所有宮人了。”

伺候梅花宴的宮女和内侍大多出自尚食局，還有各宮娘娘的侍婢。裴甯澄封鎖了張冕中毒的消息，盤問普通宮女倒是簡單，然而盤問各宮娘娘的近身侍婢勢必驚動上面的主子，沒那麼容易請。

裴甯澄看眼站着的宮女和内侍，不過區區十幾個人，都是些位份低微的仆從，公主府上的婢女和小厮一個都沒來，至于皇後宮中的就更加請不動了。

這些人唯唯諾諾，頭都不敢擡起，唯獨有兩個穿着淡雅的大齡女子姿态不卑不亢，一問才知她們是瑜妃娘娘身邊的人。

屬實難得。

裴甯澄視線微頓，溫聲問道：“你們說說今日都做了什麼，看見了什麼？”

“奴婢蘇梅，奴婢唐吉，見過裴大人。”兩人聲音清雅，開始說起今日的宴席，她們一開始是跟着瑜妃娘娘身後的，瑜妃去了皇上身邊坐，她們也守在不遠處，閑來無事都看到了張冕在水榭台上揮毫潑墨，還為張冕是跛腳惋惜，後面便沒再留意了。

其他宮婢和内侍都是位份低的，平時都埋頭做事，官差問什麼，他們都老實回答，像是在說流水賬。

隻有一個年紀很小的宮婢說起自己留意到張冕中途離席了兩次出了梅花苑的門，一次是在從水榭台上下來離席了一陣，一次是曲水流觞才開始時。

她同時也看見宇文筝帶着丫鬟同一時間離席。

“他們走的是一個方向？” 裴甯澄看着梅花苑的大門方向若有所思。

按照宇文筝的說法，他們是相約去了淩波湖，淩波湖是不需要出門的，一般是往梅花苑的後門走。

小宮婢卻說清楚記得榮安郡主和張冕走的都是正門。

其他人都說沒留意到安國公府那一桌的動靜，更說所有膳食都經過層層試毒的，絕不可能出錯。

蘇爾諾将各人的證言一一記錄在案，和裴甯澄又去了皇後和張貴妃宮中盤問，結果自然也沒什麼更大進展，隻記錄了一些瑣碎細節。

出了後宮，裴甯澄又帶着人從梅花苑淩波湖一路向紫宸殿來回走了兩趟，出宮時已經暮色四合。

馬車粼粼而行，兩人一路無言，直到鄰近大理寺前街，蘇爾諾忽悠擡眸正好撞進裴甯澄的深眸中，她猝不及防，倒是愣住了，一時忘記說話。

裴甯澄了然一笑：“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從淩波湖到紫宸殿根本不會經過紫薇宮，據宇文筝所說，張冕一路追着她，他為何會在紫薇宮毒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