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裴甯澄所言,從梅花苑的淩波湖到紫宸殿,是一條宮中人盡皆知的大路,旁人是不會走到紫薇宮去的,就算經過紫薇宮,以張冕的身份也深知這裡荒蕪人煙,因此必定不可能自己進去,除非是有人故意将他藏在此處。
若不是他們發現的早,張冕死無對證了。
“我懷疑梅花宴上混進了人,我總感覺……”蘇爾諾遲疑道,眼神飛快地瞥了眼對面的人,“感覺有雙無形的手在我們看不見的地方,思語無緣無故離席,我就覺出不對,她的嗜心咒隻是被壓制,并沒有破解,或許她腦中聽到了什麼……”
“暫時不需多想,畢竟下咒的人都已經死了。”裴甯澄眼中諱莫如深,“很多人有機會給張冕下毒,即使不是宮婢和内侍,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比如張冕身邊的人或者鎮國侯府的人……
兩人四目相對,眼中隐憂更甚。
不同的是蘇爾諾想起了那具消失不見的死屍-程枯。
悄然下毒,再神不知鬼不覺地将人引入廢棄的冷宮,不留痕迹,宮中耳目衆多都無人留意到異常,若是一個精通易容術的人扮作他人就說的通了。
夏侯過的屍身被當衆曝曬幾日是被嚴密監視的,大理寺未發現可疑人員,三日後将屍身葬于亂葬崗,别人都将這具憑空消失的死屍遺忘。
蘇爾諾不禁想或許是那人又換了一副面孔。
别人都能以為程枯已死,她知道不是所有死屍都是真的死了。
她自己的來時路就是一具死屍,而這些她無法向對面的人言明。
裴甯澄想的卻是如今的局勢,康王夥同安國公謀反一案的證據過于明顯,簡直是闆上釘釘,舉證之人更是離奇消失半個月的榮安郡主,家事牽出國事,設計的足夠精巧,讓人想不相信都難。
若不是他知現在的榮安郡主是假的,這個案子必定毫無破解之法。
大理寺燈火通明,武衛林立,蘇爾諾沒有立刻下值,而是留在少卿廳裡翻看宮人們的證言。冬青帶着思語拎着食盒站到門口時,她連頭都沒擡,她對面是同樣默然看着卷宗的裴甯澄。
冬青和思語互看一眼,一時間竟傻站在門口,不敢進來打擾兩位。
還是裴甯澄倏然擡眸掃到了兩人,冬青連忙拉着思語行禮:“見過大人……”
裴甯澄擡手免禮,蘇爾諾豁然擡頭直直看着食盒才覺得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
“先歇一會。”裴甯澄瞥眼食盒複又埋頭在卷宗裡。
冬青揭開食盒,撲鼻的香味讓人食欲大動,蘇爾諾喝了幾口湯大呼好吃。
“你猜今天誰做的?”冬青神神秘秘地問道。
蘇爾諾隻顧着吃,沒留出嘴來答她,隻聽到冬青叽叽喳喳地說是思語做的。
“你做的?”蘇爾諾頓住,側目看向有些羞澀的姑娘,不着痕迹地笑笑,“手藝真好。”
原來的宇文筝十指不沾陽春水,思語出身貧苦人家,大概是能燒一手好菜,本以為壓制住了嗜心蠱,實際……
她不敢深想下去,蓦然看向裴甯澄,“裴大人也沒用晚飯,也嘗嘗思語姑娘的手藝?”
裴甯澄掩下勾着的嘴角,一本正經地回絕:“不必了,我不餓。”
“阿寂哥哥,姑母就知道你太忙忘記用晚飯,命我送來了。”
一道輕靈的女子聲募得響起。
蘇爾諾不用看也知道是董寂月來了,轉頭看去,女子一身鳳凰紋大紅羽緞披風,像是開在白茫茫雪地裡的嬌豔寒梅,風光無限。
董寂月朝兩人福了一福,身後的翠煙便跟着她入内,将兩個大食盒放到了裴甯澄身前的幾案上。
“蘇大人,一起吃吧,”董寂月含笑招呼道,“姑母知道衙門的同僚定然是忙着公務,多做了些。”
蘇爾諾淡笑:“我吃飽了,這是王妃的心意,自當讓裴大人吃,比較好。”
她說完直起身來,善解人意地挑眉道:“我想起有些事情要問問魏斯,不打擾裴大人和姑娘了。”
“哎,你還沒吃完呢?”冬青沒什麼眼力勁地提醒道,思語拉都沒拉住。
“飽了,回去給小黑吃吧。”蘇爾諾淡淡說道,“你們也回吧,我還要一會。”
裴甯澄眸色沉沉,心中有些堵,又不知為何,眼睜睜看着她匆忙地跨過門檻。
“阿寂哥哥,先用碗湯?”董寂月貼心地端着碗溫聲問道。
他心不在焉地點頭:“随便吃一點,我不餓。”
*
蘇爾諾步子邁得很大,像一陣風似的往前刮,冬青和思語小跑着猜跟上。
“公子,飯菜不合胃口嗎?” 冬青還在喋喋不休。
“不是,很好吃。”蘇爾諾已然看見在值房門口的魏斯,“魏司直,麻煩你件事。”
“蘇大人,何事?”
“送他們兩去回春館。”蘇爾諾指着身後兩人。
魏斯毫無表情地應下,才走了幾步又聽到身後的人問他:“你說你見過張冕身邊的小厮,叫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