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年初一回去之後,等在家裡的陸敏君早已吓得三魂去了兩魂半,一疊聲的說着這可如何是好。
還是辛嫂子會來事,将陸敏君攙回房間去了。她雖然來得時日不多,可也看的出來,年老爺是很器重大小姐的,要不然也不會将許多事都交給大小姐來處理了。
眼下劉姨娘那邊風頭正盛,她自然知道夫人這是關心則亂,可别說錯了什麼話,惹得老爺生氣就算了,還要把大小姐給拖下水,那才是最壞的結果。
年初一看了看辛嫂子的背影,笑了笑,左右自己沒白花這冤枉錢。
親自将大夫送出門,幫年十五掖好被角,年初一準備去煎藥,她家十五最終還是感染了,陰雨天防不住,還有就是拔箭的時候也用了力。
剛出了屋門,便有一個婦人朝她行禮,“哪敢勞煩大小姐,快将這活計交給老婦吧。”
年初一打眼看去,是個生面孔,約莫四十年紀,五官倒還算是端正,隻是那雙眼睛,看着不像是省事的。便問道,“你是何人?”
婦人恭恭敬敬,道:“回大小姐的話,老婦乃是劉姨娘的奶娘許嬷嬷,晌午才被接了來。”
呵,那屋子的倒是好速度,趁着自己在外面走動,已經把心腹都給接來了。
“那你且去照看好自己姨娘便是,我這裡有辛嫂子幫着張羅,就不用劉姨娘挂念了。”年初一冷冷的回。一邊頭也不回的去了廚房。
許嬷嬷熱臉貼了個冷屁股,自然氣的咬牙切齒,轉身就朝着劉姨娘的屋子去告狀了。
走了幾步路,倒是悶氣消散了不少,枉她人老成精,竟也跟着矯情起來了。這偌大的年家,要真是個好相與的,劉姨娘又何必找她來幫襯。
進了屋去,聽得屋内劉姨娘正在跟年老爺說話。
“老爺,您以後還是少讓大小姐去接這些活兒吧,她一個女孩兒家家的,要真是出了什麼事那還了得。奴家不過是聽了一嘴,都已經是膽戰心驚了,多危險呐。”劉姨娘吹着枕邊風,一邊叫了許嬷嬷,“知道您喜歡吃甜的,我便讓奶娘給您炖了冰糖雪梨,好歹墊巴點肚子,這人是鐵飯是鋼,再好的身子骨也經不起這般折騰啊。”
許嬷嬷将東西放下,這邊劉姨娘又喊住了她,“給大娘子那邊送了沒?”
許嬷嬷回道,“姨娘放心,早早地就送去了。”
年老三點點頭表示贊許,刮了一下劉姨娘的鼻子,笑道,“蔓娘你費心了。至于初一那邊,你也不用擔心,她自小就是個有主意的,這一點随我。我向來都把她當做男孩子來養,多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得,一句話就給搪塞過去了。
“是是是,老爺說的極是,年家的孩子,那自然是出類拔萃的。”劉姨娘也不好再去說什麼,畢竟現在她膝下沒個一男半女,想拿什麼作為籌碼,都是無從下手。
随便敷衍了幾句,便跟年老三厮混了去。隻求早點懷上個子嗣才好。
許嬷嬷歎了口氣,看來有些事還是要自己出馬了。
……
年十五昏睡了一下午,斷斷續續的做了一個夢。
夢裡,不停地有人在追他,從京城一直追到了郊外。
最後,他已經避無可避,眼前就是萬丈懸崖。
“你父親這一生的罪孽,都将報應到你的身上!去死吧!”來人朝着他怒吼,曲指一彈,彈出個奇怪物件到他的喉嚨處。
年十五隻覺得嗓子疼痛難忍,随後腦子裡也是像被一萬隻小螞蟻碾過一般,四面八方的聚攏到一處,啃着他的軀體。他想将那物件給逼出體内,卻是不行,隻好強行咽下一口口水,等咽完已經出了一身冷汗。
“汗發出來就好了。”耳邊有人在說話,吵得他腦瓜子生疼。
“辛嫂你快去送送大夫。”這回是一個甜美的嗓音,年十五微微豎起耳朵,這聲音即便是聽了八百遍,也不會覺得膩。
年十五還是困得很,眼皮子要用小木條給撐起來才好。好半天睜了眼,看到一個熟悉的再不能熟悉的圓臉,映在他眼裡。
“十五,你總算是醒了。你可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還識得數麼?”
年初一左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年十五眨了眨眼,聲音沙啞,“這是五。”
“還好還好,腦子沒有燒壞,不然當真可惜了這副好皮囊。”年初一嘻嘻笑着,扶着年十五坐起身,一邊端着藥碗坐到他身邊。
“來,張嘴。”表情好像是在哄着孩童,眼神也是清澈無比,“你可要趕緊好起來,不然我明兒個就換了跟班,讓你哭都沒處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