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嫂子的這個做法,要我說啊,委實不應該,當初梅嫂子待她不薄,給她介紹了第一個人家,辛嫂子也賺了些銀兩,這才在下人堆裡豎立起一些名望,倘若不是梅嫂子的幫襯,怕是辛嫂也不會那麼快從牙婆子手裡轉了一遭又一遭吧?”
年辛嫂從廚房端了新蒸的花卷,這時聽了這話,差點将盤子打翻在地。
“喏,正好辛嫂子來了。”許嬷嬷眼尖,上去一把扯過年辛嫂,“辛嫂子,你自己給說說,我家姨娘有沒有無中生有?”
年辛嫂怯怯的望了一眼年初一,這神情年老三自是看在眼裡。
那邊劉蔓娘不由得笑了起來,“辛嫂子,這個家還是老爺做主的,你不用看着大小姐,她還小,有些事她還真不一定能應付得來。”頓了頓,提高了聲音,“就比如你在進年家之後,所勾的那筆糊塗賬……”
“什麼糊塗賬?”年初一聽得是糊裡糊塗,她最厭煩這種話說一半的滋味了,直接上去問年辛嫂,“辛嫂子,我要聽你親口說。”
年辛嫂再也受不住,放下手上的花卷盤子,“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霎時淚如雨下,“大小姐,是我對不起你。”
“你先起來,起來再說。”年初一想上去拉她。
“便讓她跪着罷!”年老三鼻子裡冷哼一聲,他多少算是聽出一點門道了,沒成想買了個下人,倒還買出這麼多是非來,這一天天的叫什麼事!
年辛嫂絕望的閉了閉眼睛,開始說起來,“老爺,夫人,我辛娘感恩大小姐賜名,不敢胡謅,當初在進了年家不久,确實如劉姨娘所說,暗中幫襯了那位梅嫂子,我被家裡賣出來不久,是那位梅嫂子接濟我的,教會了我做菜……”
劉蔓娘輕輕捏了一下許嬷嬷的手,許嬷嬷立馬會意,“老爺沒時間在這裡聽你講故事,快說,你的銀兩是從哪裡來的?”
年辛嫂拍着胸脯,“那都是大小姐平日裡給的多了,我給攢下來的……劉姨娘剛剛也說了,做人不能忘本,我便私下幫着梅嫂子,每個月的月錢都要撥出去八成拿去借她,誰知道梅嫂子越借越多,這個月才過去一小半,倒是跟我借了四次……”
“她當時跟我說,她家的丫頭生了重病,我想着哪有拿着家人的名義來賭咒發誓的,便就信了,這個月的月錢也悉數給了她,誰知道後來才發現她是拿去做賠本買賣去了。我之前給她的,她還沒還我,眼下又借了這麼多,我實在沒辦法,總不能斷了咱們家的吃食,所以前兩天去了梅嫂子家……”
辛嫂子說的東一句西一句,但是年初一大緻也聽明白了,總結起來很簡單,那就是四個字,挾恩以報。
劉蔓娘可算是逮着機會了,怎麼說,這個辛嫂子也是在虧着自家的銀兩,這叫她如何不得意,拉着陸敏君的手就不放開了,“姐姐,你可得管管啊!這要是家裡的下人都這樣下去,那還了得!”
一句話便觸了年老三的逆鱗,轉頭怒視了一眼陸敏君,“都是你教的好女兒!”
陸敏君眼觀鼻鼻觀心,半晌掙紅了脖子,才弱弱的回擊,“你也知道,初一的本意不是這樣的……”
“哪是怎樣?還要怎樣?”年老三一句話給她堵過去,“你看看,都鬧到家門口了,還嫌不夠丢人的!”
年初一最是看不得陸敏君那副唯唯諾諾的神情,真的是恨其不争。
“爹啊,咱說話也得要摸着良心的,不能好事全給外人,屎盆子倒是給我扣了一堆……”
年老三的怒氣更盛了,“你這都說的什麼話,哪裡像是個姑娘家該說的。”
一邊的劉蔓娘跟許嬷嬷在拼命忍着笑。鬧吧鬧吧,鬧得更大了才好。
年初一才不管這些,繼續道,“我這是話糙理不糙,合着棺材鋪的學徒就會跟您面前抖機靈,到了關鍵時刻,人都找到家門口了,卻是連轟的力氣都沒有?合着咱們劉姨娘聽到前院都鬧翻了天,竟能安心睡得下?也就會些事後算賬窩裡橫的把戲了,騙騙爹爹您還成,想要騙過我,那是萬萬不能的!”
年老三被她給氣得不輕,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道,“混賬!你這是在說你老子我老眼昏花?”
年初一聳聳肩,嘴裡哼哼道,“是不是,您自己心裡明白。”
年老三又拍了一下桌子,氣道,“說什麼,你大點聲!”
年初一便坐正了身子,字正腔圓道,“劉姨娘來這麼一手,我想我不多說,爹爹您自己也清楚,您要我說,那我便把話給挑明了,咱們年家的正頭娘子隻能是我娘親一個,不會改變!劉姨娘你要是想來湊一份熱鬧,那得先亮出真本事才行。”
年初一看着劉蔓娘的眼裡,皆是冷意。有些人就是太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總要别人去提醒提醒!
連帶着一旁的許嬷嬷,年初一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誰才是幕後軍師。說的話也就加重了語氣。
“旁的不說,許嬷嬷便要接了辛嫂子的攤兒,供奉一家老小的吃食,爹爹您老是跟我說長幼尊卑,那麼許嬷嬷便不隻是劉姨娘的奶娘,而是我們年家的下人!洗衣做飯做粗活那都是要上手的,總不能讓溪口鎮的大夥看了笑話!再者,劉姨娘若是‘心疼’我擔了年家的擔子,那就麻煩你早點給我爹生個大胖小子,我倒是樂得清閑,眼下我跟十五還要去越樓處理事務,聽說那邊鬧鬼,劉姨娘要是記挂我,大可以也讓許嬷嬷跟着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