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快點把他們放出來吧,”伊利亞的聲音越發興奮了,“下水道爆炸,第一個噴的就是地牢啊。”
海登那個地牢空氣已經夠污濁了,還有些克萊因壓根沒敢去過的、一些蟲都半變異了的地牢,伊利亞說那裡有一股腐肉的惡臭。
再被下水道的各種實驗廢水和排洩物一沖……
克萊因不敢細想了。他在耳麥上操縱了幾下,沒過幾分,他就感覺地面隐隐約約在動,遠處傳來幾個蟲驚恐的慘叫聲和嗷嗷嗷的嚎叫。
淩晨4點28分。
克萊因的腿邁得幾乎出了殘影,他喉嚨一股血腥味,頭重得像頂了塊鐵,心髒、肺部都隐隐發痛。
淩晨4點32分。
克萊因眼前一陣陣白點頻閃,胸口一抽一抽地痛,腿也有點發軟,但他仍然不敢慢下來。
克萊因,你在逃命,千萬不能停下來。
你甚至還沒逃出伊利亞的下水道炸藥範圍!你要被排洩物沖死嗎!
想到伊利亞的震糞蟲心的傑作,克萊因有些渙散的瞳孔硬是又顯出幾分頑強的光來。
“伊利亞,你快來接我吧。”克萊因聲音在劇烈的喘氣聲中夾着,低得要聽不見了,“自作主張的東西,我要抽死你……為什麼不早跟我說你要炸這種東西……”
“我、我當時就是靈機一動。”伊利亞有些緊張地解釋,“這種想一出是一出的布局我做了很多,也沒想過真用上的,如果不是今天早上出門發現喬伊在我門口埋炸藥,我都把這回事忘了。”
“炸藥全是我手搓的,不僅沒有定時引爆功能,能不能爆炸都是個問題,所以我現在在主管道的位置點火,哪裡炸不了我就去扔幾個炸彈。隻要有火光,它們就能炸成一片。”
克萊因簡直沒話講。
現在還隻是開胃小菜,一會和伊利亞上天打圍截的機甲才是硬仗,而他對天上的布局知之甚少。伊利亞現在還正是亢奮的時候,他最好不要打擊他的積極性。
如果、如果他們能活着逃出去的話——
他一定要把伊利亞狠狠打一頓!
伊利亞的左臂已經完全是火炮的形狀了,他一邊用鷹眼捕捉着喬伊留下的巡邏戰艦的方位,一邊側耳監聽着克萊因的呼吸頻率,完全不知道事後自己要大難臨頭。
“你有點喘不上氣了克萊因,再堅持一下,我馬上就來接你!——至于現在,讓我再為你除些障礙吧!!”伊利亞瞳孔縮至最小,臉上全是興奮至極的癫狂笑容。他身體微下壓,是起跳的姿勢——他的腿部竟也是用機械制成的鹿骨形狀。他目光一定,似乎發現了什麼,驟然淩空一躍,直接原地蹦了近三米高!他輕巧地在空中後翻,在身體将要扭過來之際,他左臂的火炮猛地轟出一彈冒着黑色火光的炮擊!
伊利亞落地,方才舉着槍的警衛此時一個也不剩,面前焦黑的土地上隻散落着幾支斷臂殘腿。
“我蟲在東區,你們為什麼往南區趕?”伊利亞的臉部肌肉微微痙攣,表情猙獰如惡鬼,“想去攔截克萊因?狗*的,我先炸死你們!!”
.
廢星,某地牢。
淩晨4點25分。
海登百無聊賴地坐在他的牢間裡,喝着伊利亞送來的營養液。
不知道那個叫克萊因的小雄蟲怎麼樣了。四點多正是廢星上的巡邏衛交班的時間,現在應該是他們逃亡的最佳時候。
一瓶營養液很快見底,海登将頭拱在地上,叼起最後一瓶營養液,他用舌頭靈巧地剝開瓶蓋,将其中的液體一飲而盡。
多喝些營養液,胳膊腿都要長得快一點才好,海登想。快點長出來,然後他才可能見得到喬伊閣下。
喬伊閣下會把他新長出來的胳膊和腿重新鋸掉,再給他喝下大量的生長液止血,最後将他扔回來。
是他對不起喬伊閣下,這是他應得的懲罰。
但是他已經幾年沒見過喬伊閣下了,後面幾次都是喬伊閣下的雌君負責割掉他新長的四肢。
海登有些惱火地想,誰讓你割了?
我的四肢是隻給喬伊閣下洩憤的!
算了,成日想那些陳年舊事也沒什麼用。海登後背展出兩道殘缺的翅膀,将身上的鎖鍊抖落下來。
前些日克萊因閣下暗示過,他會把地牢裡的雌蟲都放出來,海登一直在等這個時候。
“嘿老兄,你看你牢門上的鎖是不是響了一下?”
隔壁牢的雌蟲是個流着口水的瘋子,他正背對着海登不知道在做什麼,海登怎麼叫他也轉不過來。
他沒辦法,隻好把翅膀探出去戳了戳瘋蟲。
瘋蟲回過頭來,海登一眼就看見瘋蟲褪到膝蓋的褲子。
海登:“……”
也是,這幫雌蟲成日都在發情期,他聞這些臭味都要聞習慣了,一時竟沒反應過來。
但這不妨礙海登覺得辣眼,他狠狠閉了閉眼才大聲喊道:“老兄,外頭發雄蟲了!快去看看!”
“什——雄蟲?發雄蟲了!”瘋蟲一下興奮起來,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又被褲子絆得踉跄了一下,“克萊因,嘿嘿,小雄蟲——”
其他牢間的雌蟲聞言也不睡覺了,一股比平時濃郁數倍的發情期的臭味頓時彌漫開來。整個地牢的雌蟲紛紛躁動起來,他們鬼哭狼嚎地歡呼:“雄蟲!雄蟲!雄蟲!!”
瘋蟲在一陣陣的呼喊聲中越發興奮,恍惚間他将牢門看成了一個巧笑倩兮的雄蟲。他下半身前傾,猛地撞了一下門——!
老實說,這些雌蟲每天都要撞門好多次,隻是為了洩出多餘的精力,倒也不是真的為了越獄。
畢竟這牢門結實得很,時不時還有電流,可能前幾分鐘摸門還毫發無損,過幾分鐘再碰,能把肉都電熟。這盲盒一樣的牢門有沒有電,全看蟲神心情好不好。
誰成想這一次的牢門在其他雌蟲震驚的目光中,咔哒一下,撞開了。
“?”
“……??!!!”
地牢像油鍋裡倒了水一樣,一下子全炸了起來,雌蟲們一個個撞開牢門,争先恐後地往外沖。
海登歎了一口氣。果然是除了交.丨.配和吃喝拉撒之外什麼都想不起來的一群瘋子。
整個廢星的牢裡,應該也沒多少身上還留着蟲翼的雌蟲了。他的蟲翼雖然殘了,但好歹還湊合能用,等他們跑得差不多自己再飛出去吧。海登想。
地牢的樓梯和門都太窄了,這幫蟲光湧出去就得好一會。海登靠在後面的牆上,看着這群雌蟲互相咒罵和擁擠,光他看到的就已經踩倒了好幾個。
哎呀,真可憐。
海登大搖其頭,臉上寫滿了悲傷,一副很是物傷其類的模樣。在他思考要不要流兩滴鳄魚的眼淚,以顯得他蟲性尚存的時候,他忽覺得身後的牆面有些震動。
海登:……?錯覺?
不,不是錯覺,甚至還有點雷聲。
但是不應該啊?挨着地牢的不應該是下水道管道嗎,怎麼會傳來雷聲?
對了,牆那邊的下水管道是輸送什麼來着……
海登正要把耳朵湊過去聽,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面色大變。他像身後有星獸追着啃一樣狠狠撞開牢門,跌跌撞撞地沖了出去。好在他殘缺的蟲翼依然銳利,他一邊大聲咒罵着,一邊用蟲翼狠狠割開擋在前面的蟲的皮肉。那些蟲吃痛,下意識讓開道縫,海登用隻剩半截的下半肢撞開前面雌蟲的腦袋,從他們的頭頂一下飛了出去!
乍然接觸外界,海登還沒發出感慨,酸雨就淋了他一身。
海登:“……”
海登感受着皮膚上的刺痛,實在不知道喬伊到底幹了什麼才能幾年内把環境破壞成這樣。
但他來不及多想了。
天上下着能在蟲體上造成腐蝕的強酸雨,四面八方驚雷般的響動成包抄之勢席卷而來,海登一時間隻覺得地動山搖,仿佛末日一般!
——如果四周噴的不是各種污水和排洩物的話。
海登看着自己剛鑽出來的地方猛地噴出數米高的褐色驚天巨浪,緊接着就是一股激烈的惡臭襲來,不遠處又是一陣火光四濺,爆炸連着爆炸,惡臭混着惡臭。海登拼了命地往高處飛,一時間嘴都不敢張,生怕有什麼東西濺射進來!
海登幾乎絕望地想,克萊因這小子看着冰清玉潔的,為什麼手段是這樣的啊!
——不,克萊因決計想不到這樣歹毒的法子。況且能将炸藥放置得這麼多這麼遠,他甚至沒有精神觸須,根本辦不到!
難不成喬伊閣下還能往自己的實驗基地底下埋炸藥不成?
能往下水管道埋這麼多的炸藥的,隻有伊利亞閣下!!
又一股泛着他平生所嗅之最的惡臭,伴随着滾滾熱浪襲來,海登再也不能思考,隻能憑借着曾經的戰鬥本能閃避,拼盡全力地往高處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