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意思?”瑟西利娅收回笑容。
詹姆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無意冒犯,因為你很少笑不是嗎?整天冷這張臉,一點也不像個同齡人。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畫像變得呢!”
說完他毫無形象地仰躺在地上,雙手枕着頭,翹起腿:“也就看我吃癟的時候見過。不過為什麼我總覺得那樣的笑看起來有些瘆人。”
瑟西利娅不懂詹姆斯是如何定義‘鮮活’二字的,但她确實無法做到像他一樣對着傻事取笑。
随着氣氛逐漸冷卻,詹姆斯忽然沒頭沒腦地插了句:“——嘿,還記得我在聖芒戈醫院裡對你說過的話嗎?”
本以為他又要開始老生常談,誰知詹姆斯卻将話鋒一轉:“把它忘了吧。”
瑟西利娅聞言一怔,有些意外。
詹姆斯故意擡頭望着天以掩飾自己的難為情,“我的意思是,我不應在修複你對我的不好印象前催你改變态度。
聽着,雖然你和鼻……我是說斯内普都出自同一個學院,并且可能關系不錯,但我相信你肯定和他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我願意為此付出努力并變得耐心些……”
不知呼吸過了幾瞬,在寂靜的等待中,詹姆斯開始感到耳朵傳來轟鳴,胸口也如雷鼓動。
他的眼前不斷閃現過瑟西利娅揮舞魔杖念動咒語的英勇畫面,一個能在危難關頭拯救他的人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因此他是真真切切地願意放下以往的成見,和她成為朋友的——盡管為此做了許多無用功。
就在他以為得不到回應時,湛藍色的天空裡伸出來一隻手掌,比頭頂的雲朵看起來更軟更白。
“起來吧。不是要去找曼德拉草嗎?”
詹姆斯驚愕不已,心底浮現出類似被羽毛拂過的癢。
這是變相的示好嗎?
他悄悄将手心的汗蹭掉,再然後輕輕回握上去,幾乎沒借什麼力就坐起身來。
忍着耳後薄紅,詹姆斯結結巴巴地想開口說點什麼,擡頭卻冷不丁地發現——瑟西利娅正戴着摘曼德拉草專用的隔音耳罩。
如遭雷擊的詹姆斯僵硬地指向她的耳部,瑟西利娅随即拉下耳罩投來疑惑的目光:“抱歉,我剛才試戴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梅林啊!原來她壓根什麼都沒聽見。
已經是個大男孩的詹姆斯實在無法複刻方才那段足以令他羞于啟齒的話了。他此刻隻後悔為什麼出門時要那麼早把特制耳罩發給她。
摸着後腦勺,詹姆斯隻好垂頭喪氣地轉移話題:“沒什麼……今天天氣真好,不是嗎?”
“的确是個難得的晴天。”偏她回答地正經又無辜,氣得詹姆斯後槽牙緊咬。
簡單用過午餐後,他們繼續向目的地進發。
曼德拉草通常生長在濕潤的土壤裡,埋在地下的部分酷似人體,當它遭到攻擊時會發出尖銳的哭聲。
瑟西利娅和詹姆斯曾在草藥課上學習過如何給幼苗狀态的曼德拉草換盆,因此如果不是面對含有劇毒的成熟的曼德拉草,那麼處理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然而練習阿尼馬格斯的第一步,則是需要将曼德拉草的葉片含在嘴裡保持一個月。如果葉子被吞下或者吐出嘴巴,則整個過程必須重新開始。
“一個月?!梅林的洗臉帕,我以為最多就幾天時間!”詹姆斯差點驚掉下巴。
“這都不算什麼,最主要的是你想好怎麼處理曼德拉草的毒性了嗎?”
瑟西利娅和詹姆斯蹲在一株曼德拉草前面面相觑,“把這東西含進嘴裡可能會麻痹你的神經。”
詹姆斯試想了一下自己控制不住流口水的蠢樣,皺着眉打了個哆嗦。但他很快就下定了決心,擡手示意瑟西利娅把耳罩戴好:“總會有辦法的,我們先摘了再說。”
我們?瑟西利娅瞟他一眼,沒有吭聲。
詹姆斯倒是摩拳擦掌躍躍欲試,隻見他戴好了吊在脖子前的一雙毛線手套——這可以防止曼德拉草的毒性沾染到他的皮膚,接着在沉睡的曼德拉草反應過來之前,像鋤草似的握住葉片的根部奮力一薅。
随着幾聲清脆的裂響,詹姆斯被後坐力帶動猛地向地面跌去。他根本來不及去揉一揉摔疼的背部,那株曼德拉草猝然就爆發出猛烈的尖叫聲,類似孩童凄厲的哭啼。
詹姆斯沖着瑟西利娅得意洋洋地晃動起手中細長的葉片,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瑟西利娅卻敏銳地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他們周圍大大小小的坑中都生長有曼德拉草,這一株的尖叫聲引發了連鎖反應,其他沒有被攻擊的曼德拉草也跟着哭嚎起來。
開始是細微的聲響,沒多久竟然形成了‘合奏’之勢。他們的耳罩根本無法抵禦目前排山倒海般的音浪,眼看着情況愈演愈烈,詹姆斯立刻收斂了表情,強忍着陣陣足以刺穿耳蝸的噪聲,抓起瑟西利娅後拔腿就跑。
崎岖狹窄的山間小道延展成了條沒有止境的長線,他們在這長線上一前一後無聲地狂奔着,唯一能夠感受到的是彼此劇烈的心跳起伏以及後背上的粘膩。
詹姆斯扭頭回望,打濕的額發有節奏地起落着,難得表露出除臭屁以外的關懷神色。邁開腿的動作宛如慢放一樣撞進瑟西利娅眼睛裡,她竟然還有閑心思考他的運動天賦究竟是從父母哪一方繼承而來的。
等到都再也跑不動的時候,他們轟然跌倒在雪地裡。詹姆斯的耳罩和鬥篷都在落跑中遺失了。
“對不起……”他埋首跪伏在地上,半張臉藏在陰影裡,聲音悶悶的。
這次他承認自己有些莽撞,沒有提前做足準備,差點害得兩人被曼德拉草的尖叫聲震昏過去。
瑟西利娅筋疲力盡地摘下熱烘烘的帽子和圍巾,又捋了一把汗濕的頭發。
雖然詹姆斯很可惡,但是他帶來的這一番冒險體驗的确是瑟西利娅從未感受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