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歡迎舞會如期舉行。
大廳裡裝飾一新,無數隻漂浮的蠟燭在深藍色穹頂的映襯下,宛若流動的星河。牆壁上點燃的黃銅獸相爐台布置得間隔有序,裡面的火焰經久不衰。專業樂團演奏出的美妙旋律此起彼伏,動人心弦。
學生們脫去了清一色的黑色校袍,各自換上精心準備好的禮服,果然五彩斑斓才是青春的最好诠釋。
以往鬥篷下被遮擋住的兩性差異顯露出來,難以避免的肢體接觸讓那群三年級生不約而同地重視起這個特别的夜晚,連最愛在走廊裡奔跑的男生都一反常态地戒掉了壞習慣,變得成熟穩重。
莉莉穿着心儀的緞面裙,有些拘謹地站在入場口。她那頭令人豔羨的長發被高高地盤起,露出纖細的脖頸和半截細膩的後背。
在拒絕了第三位誤以為她落單的男孩的邀請後,詹姆斯才匆匆趕到。
“抱歉,忘了點東西。”
他喘着氣解釋,空着的手忍不住确認般摸向略有些沉甸的褲袋,那裡放了一小塊用銀薰球裝着的糞石。
見他遲到,莉莉并沒有生氣,畢竟從對方胸口處别着的紅色大花蕙蘭,以及認真梳理過的頭發就能看出,詹姆斯并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他們也才剛開始進場。”莉莉說。
緩過勁的詹姆斯掃了眼莉莉,立刻吹了個帶着欣賞意味的口哨,“裙子不錯,伊萬斯。”
竟然能從詹姆斯·波特口中聽見對自己的贊美,這讓莉莉感到十分詫異,仿佛從前的那些水火不容的場面都成了過眼雲煙。
她有些不自在地将散落的碎發夾在耳後,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你不用害羞,這可是大實話。”詹姆斯眯着眼睛笑道,“我很高興你的品味和我們學院的風格如出一轍,不像西裡斯找的那位法國女郎舞伴,好像叫艾洛還是什麼?總之,那一身綠可真叫人一言難盡。”
“他們認識得這麼迅速嗎?”莉莉仔細回想了下艾洛的面孔,甚至覺得還很陌生。
詹姆斯聳了聳肩:“雖然我也覺得快了些,不過誰知道呢?他們布萊克家族的親戚線又多,說不準真沾點關系。”
始終惦記着自己‘偉大計劃’的詹姆斯見莉莉還杵在門口,有些着急,于是幹脆利落地俯身做了個邀請的動作:“請吧?”
莉莉緊張地牙齒打顫,隻見她小心地把五指搭進詹姆斯的手心,有些不好意思地提前鋪墊道:“如果我踩疼了你,就告訴我。我不太會跳舞。”
詹姆斯笑着調侃:“以樣樣通著稱的伊萬斯小姐難得還有不擅長的領域?非要算的話,怕是被踩進醫療翼我也值了。”
戲谑的語氣讓莉莉瞬間忘卻了焦慮,隻生氣地去掐他帶有薄繭的掌肉。
莉莉果然沒有謙虛,在跳第一支開場舞的時候,詹姆斯原本遊刃有餘的表情消失不見,皺縮的鼻梁差點挂不穩他的眼鏡。伴随着節拍的起落,莉莉疊聲的道歉和詹姆斯隐忍的悶哼足以普寫成另一套驚世駭俗的舞曲。
在這樣的極端環境下,詹姆斯都有些佩服自己居然還有心情默數起舞池裡的熟人。
人模狗樣的西裡斯攬着他新認識的舞伴,二人仿佛兩尾遊魚,滑溜溜的身影實在捕捉不清;雖然不明白月亮臉為什麼要拒絕那些主動找上門的女孩,并選擇拉着彼得一起跳舞,但看上去也比自己目前所面臨的狀況好些;還有那個叫多蘿西的斯萊特林,沖着她男伴是赫奇帕奇的份上,他願意今晚少奚落她兩句。
可惜的是有這麼多人在舞池裡轉圈,也沒看到鼻涕蟲和瑟西利娅。也許白天瑟西利娅隻是嘴硬,畢竟帶鼻涕蟲出席舞會實在不太體面,又不是誰都能和自己一樣優秀。
噢,對了,還有埃弗裡。
詹姆斯正想着,被點名的珍娜如高貴的天鵝,昂首挺胸從他身旁經過。那目空一切的眼神和倨傲的頭顱仿佛時刻向外人宣告着獨屬于她的傲慢;細長的鞋跟每一次落到地毯上都帶着狠毒的力度。
她完美地符合了詹姆斯對斯萊特林的所有壞印象,隻要一記起是這樣的蠢人企圖破壞自己辛苦建立的友誼,詹姆斯就覺得複仇的火焰在燃燒。
“波特?波特?”
莉莉接連不斷的呼喚讓詹姆斯從沉思中醒來,随着一曲終了,他還維持着虛攬住莉莉腰的手勢。
莉莉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擔憂地詢問:“你沒事吧?要不你還是去醫療翼看看吧……”
梅林在上!她已經努力不去踩他的腳了,可往往越想避免的事情就越要發生。
詹姆斯的眼角抽動,不等和莉莉解釋,他注意到珍娜正和舞伴告别,于是立即擡腿跟了上去,隻不過走路的姿勢略有些奇怪。
酣暢淋漓跳完舞的珍娜沒忘記自己的正事。她拖着裙擺一路蜿蜒着下了舞池,又從縫好的衣襯裡悄悄拿出那一小瓶瑟西利娅熬制的迷情劑。
接下來,她僞裝出一副口渴的樣子,找到擺放着茶歇的長餐桌。那裡除了有各式各樣的甜點之外,還有座流動的香槟塔。
盡管以學生們的年紀應該禁止飲酒,不過并非是完全不能接觸酒精,尤其是在舞會這樣的特殊情況之下,有需求的青少年們也可以選擇特供的低度數調酒。
趁着四下無人的時候,珍娜小心地拔除瓶塞,将迷情劑倒進了飲料池。
跟丢了的詹姆斯望了眼身後大廳裡攢動的人頭,心煩氣躁地拽松了原本系好的領帶。他所策劃的鬧劇一下子缺少兩位主角,這種意料之外的差錯向來很少發生,一時讓他有些難以接受。
詹姆斯推開虛掩的大門,想走到舞會禮堂外透透氣。在熱鬧與寂靜的交界線上,頹倚着牆的他忽然聽到前方階梯的拐角處傳來陣腳步聲。
不願被人發現的詹姆斯很快閃身藏到了石柱之後,僅斜斜露出一雙善于觀察的眼睛。
恰逢室内的舞曲正進行到最激烈的一段,瑟西利娅就這麼輕盈地踏着鼓點,在詹姆斯安靜的注視下姗姗來遲。
她身着一條簡約的銀色高腰絲綢長裙,兩條細窄的肩帶挂在雪白的肩膀上,似乎輕易就能勒出刺眼的粉痕。長而卷曲的金發仿若正陽照耀下的成熟麥草,紅馥的嘴唇是竊取的玫瑰花色。由于認真走路而垂下的濃密眼睫輕顫着,擡眸便能将人吸入那雙藍寶石漩渦。
在此之前,瑟西利娅對于詹姆斯而言,和其他女孩沒什麼兩樣,都長着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以及一張嘴。
在那之後,瑟西利娅依舊隻有一雙眼睛、一個鼻子以及一張嘴,但好像從本質上又有什麼變得不同了。
詹姆斯不懂自己究竟是懷着怎樣的心情撿起地上瑟西利娅遺落的珍珠耳飾的。那顆小巧的潔白圓珠被粗砺的指尖托着,似乎還保留了佩戴者的燙人體溫。
女孩沒有發現飾品的缺失,也沒有發現有人在她曾經過的地方默默駐立了良久。
舞會向着高潮推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