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内普鼓勵愛麗絲多嘗試的時候,沒想到這句話會給自己帶來困擾。
他在閣樓幻影顯形,一腳踩進地上落成山的書冊裡,沒站穩,想在桌子上撐一下,卻被咖啡機鋒利的金屬邊緣刺痛,下意識松手,跌坐到一堆打結的毛線裡。斯内普想要站起來,越掙紮,纏到身上的線就越多,索性往後一仰,在地上一動不動地躺平。
失真的聖誕快樂歌從街角商鋪吸引客源的喇叭裡飄過來,距離太遠,又隔着玻璃,時斷時續,奄奄一息。斯内普聽着歌,看着閣樓斑駁的天花闆,覺得自己簡直是在垃圾堆裡仰望星空。
滿地都是死耗子,瞎貓不知所蹤。
他就這麼躺着,放空了一會兒大腦,才念咒将纏繞在自己身上的毛線團解開,随手拿起一本散落在地上的讀物,好巧不巧,正是上周愛麗絲帶過來的那本。翻了幾頁,覺得亂七八糟的,再翻幾頁,瞌睡上湧,不知不覺躺在地闆上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被壁爐傳來的動靜喚醒。憤怒的小貓從壁爐裡蹿出來,喵嗚一嗓子,輕巧地鑽過重重障礙走到桌邊,把手裡端着的火雞連雞帶烤盤重重砸到桌上:“氣死我了!”
斯内普坐起身,看着愛麗絲,靜候下文。
愛麗絲被毛線團裡突然長出來的人吓了一跳,看清是斯内普,長籲口氣:“斯老師,你在家啊。”
她一邊整理被自己堆得亂七八糟的桌面,試圖把烤雞推向舞台中心,一邊說:“太好了,咱倆一起過聖誕吧!”
斯内普沒說話,愛麗絲默認他同意了:“你去我家把桌上剛開的紅酒拿過來,我自己釀的,不能便宜那臭小子。”
愛麗絲見斯内普遲疑,補充道,“放心,我爸回祖宅了。唐尼也要去的,說不定他已經奪門而出,現在家裡沒人。”
唐尼并沒有奪門而出,斯内普到愛麗絲家的時候,他正頹然地坐在空無一人的餐廳裡。豐盛的菜肴擺滿胡桃木的餐桌,隻在正中間突兀地空出一塊,應該是閣樓上那隻火雞原本的安身之所。
唐尼手撐在額頭上,歎了口氣:“愛麗絲去你那了?”
“她讓我過來拿酒。”斯内普有些訝異,愛麗絲和唐尼幾乎天天吵架,他從沒見過唐尼理虧成這個樣子。
唐尼抿起唇,看看桌邊的紅酒,又看看斯内普,糾結半天,最終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眼,揮了揮手:“拿走吧。”
斯内普拿起酒瓶:“你們這次又為什麼吵起來的?”
唐尼沉默片刻:“她不開心,發了點脾氣。”
見對方不願透露,斯内普換了一種方式試探:“愛麗絲說你要去祖宅。”
唐尼快速皺了一下眉,很快平複,微微挺直脊背:“是的。”
“别遲到了。”斯内普好像隻是想囑咐這麼一句,說完便轉身,路過照片牆的時候視線稍作停頓,若有所思地離開。
閣樓裡,桌上和椅子上淩亂不堪的雜物被愛麗絲簡單粗暴地挪到地上,她縮在自己騰出來的小空間裡,隔着泛寒光的走廊,看向挂在天邊的彎月,手裡攥着不知從哪裡翻出來的啤酒。桌上除了兩個玻璃壁上挂着水珠的空杯子,還擺着一瓶斯内普很久以前買的威士忌,瓶蓋歪斜得挂在瓶口,酒香四溢。
斯内普将紅酒放到威士忌旁邊:“和唐尼吵架了?”
愛麗絲眉頭微蹙了一下,很快散開,小聲嘟囔:“是他先莫名其妙發神經的。”
唐尼激怒了愛麗絲,和博涵卡特家族有關。
斯内普内心焦躁起來,他覺得自己快要觸及真相,卻一時半會理不出頭緒。他壓抑住自己想要攝神取念的沖動,為愛麗絲倒了一個杯底的量的紅酒:“少喝點。”
“這怎麼夠?”愛麗絲不滿地搶過紅酒瓶,倒進去大半杯,給斯内普滿上:“一起喝,又大又甜的葡萄釀出來的,肯定好喝。”
兩人同時飲下,酸澀感在呼吸之間橫沖直撞。愛麗絲眯起眼:“好像沒成功啊。”
斯内普揚眉:“第一次釀?”
愛麗絲老實承認:“第一次釀。”
斯内普歎息:“把酒拿過來,其實是在便宜那個臭小子吧。”
“……也沒那麼難喝吧?”愛麗絲為了給自己撐場面,豪飲一口,“你仔細品,這個酸與苦之間的平衡感,還有餘韻。”
斯内普懶得和她争辯,餐刀在火雞的肚子上輕輕一劃,蘋果塊,青豆,香腸,洋蔥,豆泥傾瀉而出:“原來你們家的火雞塞的是這種餡料。”
“是我媽媽的配方。”愛麗絲問,“你們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