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費力地睜開眼,隐約看到守在床頭的人影。
那個身影俯下身,給她喂下一支藥劑:“接着睡吧,你需要休息。”
耳邊傳來嗡嗡的聲音,愛麗絲聽不清,也提不起力氣去分辨,很快昏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她感受到自己躺在硬邦邦的床闆上,後背酸得要命,想要翻身,卻沒有力氣,就連想要翻身這個念頭,剛剛冒起,就在困意的裹挾之下瞬間消散。
第三次醒來,觀感更加清晰,愛麗絲盯着天花闆,動了動唇:“餓。”
聲音啞得厲害。
“目前還不能吃東西。”斯内普突然出現在視野内,将一支熱氣騰騰的藥劑遞到她嘴邊,“喝藥。”
愛麗絲聽話地擡起脖子,喝下藥劑。腮幫子酸得分泌出大量口水,藥劑從口腔淌過,順着食道一點點往下,所經之處,火燒火燎。
跟在“餓”之後想要表達的“渴”與“冷”被燒化了,身體開始瘋狂飙汗。
太難喝了!
足足四個字,有點長,等她睡完這覺,攢夠力氣再說。腰快碎了,要是能多攢出一個翻身的力氣更好。
仿佛聽到愛麗絲臨睡前的祈願,一隻手從底下插入托住她的腰,另一隻手扶在她的肩膀之上,帶着她側過身。
愛麗絲長舒口氣,安心地陷入昏迷。
就這樣,每次蘇醒,愛麗絲都感覺自己活過來一點。她像是初來人世的嬰兒,重新掌握生而為人必備的技能。
第一句完整帶語法的句子:“你的頭發好油。”
第一次咀嚼,非常執着地抱着裝土豆泥的碗不肯撒手。
第一次下床行走,因為尿急,差點踩到在床邊打地鋪的斯内普身上。
好多第一次,讓愛麗絲前所未有地覺得自己活着。
某天,下着小雨,愛麗絲趴在窗台,一邊聆聽淅淅瀝瀝的雨聲,一邊把玩挂在脖子上的項鍊。這條項鍊,之前在博涵卡特莊園的時候一直被她收在卧室床頭櫃的抽屜裡。假死之前,她特意找出來,貼身佩戴,幸好沒有在失去意識期間遺失。愛麗絲輕撫墜在鍊子上的鑰匙形狀水晶吊墜,看向坐在對面的斯内普。
斯内普在整理教案。近日陰雨連綿,教案放在窗邊,時間一長,有些潮濕。斯内普嫌摸上去濕哒哒不爽快,用了除濕咒,趁水汽氤氲騰空的間隙,轉頭看向壁爐裡架起的坩埚。攪拌棒正在魔力驅動下一圈圈順時針旋轉,鍋裡黑乎乎的液體時不時冒出一個透明的小泡。斯内普用魔杖隔空輕點,鍋底的火焰變藍,攪拌棒速度加快,泡泡在火力的驅動下迅速膨脹,接二連三從越來越濃稠的液面掙脫,破裂在空氣中,酸澀的味道很快在小小的閣樓蔓延開。
愛麗絲聞見味,牙根條件反射地軟了,她不高興地撇撇嘴,打了個哈欠,就着這個哈欠,扯着袖子擦拭手裡捧着的水晶吊墜。
斯内普将藥裝進玻璃杯,遞給她。
愛麗絲把吊墜塞進衣服,從桌上抓了顆薄荷糖,撥開糖紙,另一隻手接過斯内普遞過來的杯子,吹了吹杯子上升騰的熱氣,小口但快速地将藥喝幹淨之後,飛快地把準備好的薄荷糖丢進嘴裡用力嗦。
斯内普輕揮魔杖,坩埚和玻璃杯變得光潔如新。
愛麗絲一邊吸溜含在嘴裡的糖,一邊問:“我還要喝多久呀?“
斯内普說:“今天最後一次。“
愛麗絲松了口氣,又覺得不對:“真的不用再喝了嗎?我覺得我還沒恢複過來。“
一邊說,一邊打了個哈欠:“老是睡不醒。”
斯内普把教案裝進公文包:“完全恢複需要時間,要是困了,就去睡覺。我等你睡着,出去一趟。”
他最近很忙,經常外出,基本都在愛麗絲睡着以後。
“去吧。”愛麗絲抹去眼角因為呵欠而激出的淚花,走到床邊掀開被子,“霍格沃茲是不是快開學了?”
斯内普沉默片刻:“一周後。”
“那你過兩天天陪我去趟古靈閣吧,幫我施個隐身咒什麼的,别走在路上被哪位博涵卡特看到,雖然幾率很低,但是畢竟剛死,屍骨未寒的,低調點好。”愛麗絲平躺下來,給自己掖了掖被角。
斯内普皺眉:“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
愛麗絲又打了個呵欠:“我知道,所以我不是一直聽你的話,卧床來着嘛。可是老躺着多無聊,你也說我不用喝藥了,說明我已經沒有大礙,偶爾出去一趟也沒關系吧,不是還有你陪着我嘛。”
斯内普皺眉:“你缺錢嗎?去古靈閣幹什麼?”
“吃你的,住你的,怎麼會缺錢呢?我是去數錢的。”愛麗絲嘴角壓抑不住地上揚,她摸了摸胸口的吊墜,“明天帶你去看看我的小金庫,積攢這麼多年,可多寶貝了。”
無非是些金銀首飾,斯内普不感興趣,下意識就要回絕,可是看到愛麗絲的笑容,又覺得去看看也無妨。
愛麗絲見他沉默,知道是默許,心裡美滋滋地,翻過身,面朝斯内普,繼續絮叨:“我記得好像是二十歲生日的時候,父親送給我一根獨角獸的角,聽說是很珍稀的魔藥材料?我把它送給你好不好?作為幫助我從家族脫身的謝禮。”
愛麗絲的眼睛亮晶晶的,比獨角獸在月光下泛出的銀白色光芒還要炫目。
“答應帶你去就不會反悔,不用賄賂我。”斯内普别開眼,“老實睡覺,别想東想西,想興奮了睡不着,半夜又頭疼。”
“不是賄賂,是報答。“愛麗絲聽話地平躺回去,閉上眼睛認真糾正。
斯内普沒回話,再這樣聊下去,什麼時候能睡着?
過了一會兒,愛麗絲呼吸聲平緩下來。斯内普起身,準備離開。
愛麗絲突然含糊地問了一句:“斯老師,你今天還做那個藥水嗎?“
“什麼?“斯内普心裡想着獨角獸角的藥用,沒反應過來。
“它聞上去有點甜,不是我每天喝的酸澀味道,也不是你上禮拜做的那個薄荷味的。”愛麗絲輕聲嘟囔,“你老在晚上做這個,搞得我的夢都是甜的。我有點好奇,它喝下去也是甜的嗎?”
斯内普看了眼昨晚随手放在桌邊忘記收起來的藥劑:“是快樂水,味道也是淡淡的糖水味,喝下去可以抑制沮喪的情緒,但是容易上瘾,喝多了還會情緒失控,心悸失眠。”
愛麗絲睡意濃厚,聲音更加含糊:“那你不要多喝。“
“嗯。”斯内普拿起桌上的藥劑,走到櫃子邊,拉開櫃門,裡面是滿滿一抽屜的快樂水。他将手裡的藥劑扔了進去,毫不猶豫地關上櫃門。
焦躁不安的時候熬制快樂水是他年幼養成的習慣。不過他不需要喝,制作藥劑這件事,本身已經足夠。
開闊的大理石廳堂内,上百個妖精坐在長櫃台後邊的高凳上,他們各司其職,有的正在往天平上堆放錢币,有的在和顧客談笑風生,也有的陰沉着臉清點客人寄存的寶物。
斯内普随便找到一個閑着的妖精,遞上愛麗絲的鑰匙吊墜和一封手寫信:“我替凱特小姐取點東西。“
凱特,是唐尼前女友的名字。愛麗絲在魔法世界沒有賬戶,這個小金庫是唐尼之前和凱特談戀愛時給她建的。兩人分手的時候鬧得挺不愉快,女方找上門把鑰匙丢到唐尼臉上,唐尼當着她的面拉開書房窗簾,打開窗戶,把鑰匙扔了出去。
鑰匙正好掉到愛麗絲的花園裡,愛麗絲認為她在這個家裡擁有的東西不多,但隻要是花園裡的都是她的,于是心安理得繼承二人的愛情遺産。
至于親筆信為什麼會是她的字迹,那又是另一個故事。
愛麗絲和唐尼打過兩次賭。
第一次是愛麗絲房間裡的鮮花快要枯萎,她準備拿去花園挖個坑埋了,正巧碰到唐尼從外面回來,他喝了點酒,狀态微醺。
愛麗絲突發奇想,要唐尼猜自己手裡捧花有幾支,如果輸了就要答應自己一個願望。
“數字那麼多,怎麼可能猜中?”唐尼隻是微醺,沒有喝多,斬釘截鐵地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