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等司瀾手裡的符紙飛出,他身旁一側被白布所遮蓋住的畫架忽而起火,烈焰熊熊間,畫像裸露出的是一副末日之景:
鋪天蓋地的血色霧氣裡,一輪黑色彎月高懸,以石闆鋪就的地面坑坑窪窪,布滿了蛛網裂痕,垮塌的住宅建築零零碎碎堆了滿地,有蝙蝠在城市中盤旋。
黑暗中投出隐約反射着紅光的眼睛,緊緊盯住了手持長杖,一身繁複鬥篷的年邁者的身影。
然而畫面上,所有的一切都在燒灼,一場以年邁施法者為中心而燃起的火焰,從畫裡世界一路燒灼至空間之外,連帶着畫布與畫架一道燃燒。
有一道虛無的門在司瀾眼前展開,康拉德憑空自門内走了出來,任由燒灼着的烈焰被他關在門後,整個人看上去與先前沒有什麼不同,隻除了身上沾染了許多燒灼殆盡的黑色灰燼。
灰藍色眼睛的康拉德與司瀾對上視線,随後一道将目光投向了主廳盡頭,那幅三四米高的畫像身上。
“果然,是封印物。”
司瀾皺眉,為這個陌生的詞彙:“……封印物?”
康拉德颔首,從鬥篷裡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随身酒壺,壺身上雕刻着繁複的線條與花紋:“是的,封印物。”
“世界本源是混亂的,于是各種法則對立,各種秩序共存,”康拉德旋開瓶口,銀制的酒壺從瓶口處散落下來的卻是一早調配好的魔粉,“如果說教會的存在,是為了維持正神的信仰,加強有益于人們生存的秩序存在,那麼向位置祈求,進而獲得力量的那些個堕落者們,則是維持另一種法則的存在。”
康拉德借着魔粉在地面上繪制法陣陣圖,一邊跟司瀾解釋:
“封印物,就是堕落者們手裡所掌握的法則的具現化……施法者以自身為錨,行走于世間,追逐知識與力量,從而借助于法則之力,加諸于自身,将自己修成磐石,任由魔力侵蝕,而自巋然不動。”
“換句話說,我們相信,自己才是自己的神明,而法則,不過是一種利用世界本源的手段。”
“教會和教派則不同,他們以神靈或是以規則為錨,行走于世間,将自己化為法則于物質位面的代行者。”
“正神教會所崇尚的神靈,多是穩定、積極意義上規則的化身,于是以神靈為錨,可以規避魔力中來自于世界本源的污染,避免受到魔力侵蝕,得到相應程度上的庇佑。”
“邪神教派則不然,一部分教派的信仰是邪神,而一部分教派的信仰,則是尚未完善的,又或是與正向秩序相悖的法則。”
“從混亂中,想要找出一條能夠通行的路,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但對于堕落者而言,這些代價是可以轉移的,隻要轉移了這部分的代價,再加上足夠多的實驗次數,那麼總是能夠從混亂中,尋找到一條相對不那麼危險的,晉升的道路。”
不算龐大的陣圖在地面上繪制完成,康拉德收起了銀制扁酒壺,目光在玫瑰大教堂内搖曳着的燭光上掃視而過,直面那些被燒灼着的靈魂:
“這些,便是堕落者們,用來轉移風險的代價……人的靈魂,總是擁有足夠的智慧,能夠與人溝通,它足夠敏銳,比之擁有身體時,能夠更加敏銳的感知到那些被施加于靈魂層面的畸變,且對此生成足夠的情緒養料。”
“怨恨,不甘,恐懼,憤怒……這些種種,隻會在短時間内增強靈魂的質量,使得他們成為更好的‘材料’。”
“于是所有的消耗與代價,便都由這些無辜者的靈魂所支付,而堕落者們所得到的,則是将未知的法則具現在人身上時,所産生的效果,以及……在法則之力下産生的,将法則之力局限化的,有着特殊效果的奇物,或者說,封印物。”
康拉德面色沉重:“據我所知,生命教派曾經擁有過一件效果及其特殊的封印物,無論是多麼嚴重的外傷,都能夠在瞬間被治愈,但除了傷口的愈合之外,被治療者身上很有可能會從傷口處再多長出來些什麼不屬于自己的旁的東西,或許是額外的一隻手,又或許是一張嘴,又或許……是一株藤蔓,一條樹根。”
司瀾啞然之餘,又有幾分凝重:……這個世界的天道,簡直是亂了套。
然而下一瞬,司瀾便不由順着康拉德的視線朝着主廳的盡頭看去,因為康拉德說:
“而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便是一件,來自于魔眼教派的,D級封印物。”
“D級封印物?”
“觸發方式單一,破除空間内的死亡危機之後,沒有遭受到第二次觸發……也就是說,隻要逃過了被拉入獨立空間後,必死的局面,在短時間内,便擁有了對該封印物免疫的特性,這是低等封印物最基本的一個特點。”
司瀾指向主廳兩側的柱廊下,堆疊在一起擠擠挨挨的已經風幹了的油畫:“這些……隻是低等封印物所造成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