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讨厭冬天,天凝地閉,百花凋零,令人陷入怠倦期。
冬夜裡很冷,放假前剛下過一場大雪,一高的校園裡十分冷清。
北樓還剩幾個教室的燈亮着,在三樓最東側的教室裡,關掉的燈被重新打開,幾分鐘後又暗了下去。
一樓大廳正中央的電子鐘上顯示着時間,1月2日21:46。
元旦假期的最後一晚,學校裡隻有需要在下午提前返校自習的内宿生。
剛剛去而複返的人此時急忙忙從三樓下來,路過大廳時回頭看了一眼時間,又匆匆邁步,邊跑邊嘟囔。
“好冷,好冷,什麼破記性連卷子都能忘拿,得趕緊回去不然要沒熱水了……”
校園裡人很少,路燈沒開幾盞,昏暗的路上隻剩泥濘不堪的積雪,偷閑散步的小情侶和一路小跑的女孩。
女生終于到了宿舍樓下,樓内的燈光灑在台階上,照出一團黑乎乎不可名狀的東西。
她還沒喘勻的氣被一口梗在嗓子眼,呆呆站在原地,像被施了定身一動不動。
完了,有鬼。
她下意識地想。
明天的新聞可能要變成某省重點高中假期提前開學且舍不得開路燈使花季少女因取落下的數學卷落單被野鬼謀害,這究竟是鬼性的扭曲還是對數學的熱愛……
霎時,黑球攢動,女生清楚地看到它沒有臉,隻有一張血盆大口,此時一張一合發出聲音。
“烏!蒙!山!連!着!山!外!山!”
“???”
女生從床上彈射坐起,驚魂未定,夢裡的歌聲延續到現實,直到對床把鬧鐘關掉。
這麼被冷不丁吓醒,她有些神志不清,直挺挺坐在床上,用她已經麻木了的腦子思考什麼時候能把大分貝鬧鐘聲歸為擾民。
路過的室友被她猛然起身的動作吓了一跳,剛要問她怎麼了,就聽見頭頂傳來幽怨的聲音。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幹嘛……”
“你是白卉,你要起床,去上早八。”
“什麼早八,什麼白卉,我是一個胡蘿蔔,胡蘿蔔不用上早八。”
“你是小白,小白是一隻聰明的小狗,要接受高數的洗禮。”
我恨數學。
白卉的怨氣像在蠱堆裡熏了十年八載,跟個怨靈似的爬下床,也不和她鬥嘴,拿上自己的盆盆去洗漱。
“極限是研究自變量在某一變化過程中......”
教室内很安靜,隻有老師念課件的聲音。
講台上的老師圍着講桌左右轉,連帶着白闆上的字也跟着左右晃,看得白卉眼暈。她打了個哈欠,左手撐着下巴跟小雞啄米似的一點一點,筆尖抵在書上洇了一灘墨迹。
旁邊的江木遙抽出白卉的筆,戳了戳她的手背,見她清醒過來才把筆還回去。
“怎麼這麼困,昨晚幾點睡的?”
“十二點半,挺早的吧。”白卉有些心疼地翻了翻書,還好隻染透了幾頁。
她問江木遙要了兩張紙巾,小心地擦着,又道:“可能因為最近睡得不太好?”
江木遙問道:“住不慣宿舍嗎?要不你趴桌上睡會,這個老師不管這些的。”
“也許吧。”白卉胡亂應着,視線停在書上那片墨迹上,她沒和江木遙說自己是因為總做夢才睡不安穩。
這是白卉告别軍訓後的第一周,自從周一開始,她每晚都會夢到在高中裡發生的事情,有真實的,有虛構的。
第一晚,她夢到教室窗台上的盆栽花枝不知道被誰折斷,她作為衛生委員被班主任說了一頓。
第二晚,她夢到過躲在教學樓牆角偷偷哭泣的小狗。
今天,她夢到了那個冬夜裡宿舍樓下的怪物。
毫無邏輯,光怪陸離。
一節課過去,白卉趁課間趴在桌上小憩,教室裡的人漸漸嘈雜起來,蓋過了空調開啟運轉的聲音。
一陣冷風吹來,激得她打了個噴嚏。
九月末的天氣随着中午的接近而升溫,教室裡人一多就更顯得悶熱,有人開了空調她才注意到她們坐在風口處。
白卉體寒,早上出門急隻穿了件短袖,這麼被風一吹,她胳膊上都起了雞皮疙瘩。
隻能說,人運氣不好的時候喝口涼水也塞牙縫。
白卉剛想喊江木遙換個座位,好巧不巧上課鈴響了,她隻好放棄這個的念頭,搓了搓手臂側過身,背對着空調,在本子上畫了一隻小貓頭,邊哭邊祈禱快點下課。
走神之間,白卉身上落了件襯衫外衣,她有些詫異,轉頭去看江木遙,她記着木木也隻穿了短袖來着。
白卉見江木遙沒有反應,心道果真不是她,又納悶向身後看過去。
猝不及防地,白卉對上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不過是三個月沒見,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明顯愣了一下,剛想說些什麼,對方卻低下了頭。
白卉抿了抿唇,維持着轉身的動作,直到見對方沒有要與她搭話的意思,才悻悻轉身。
聽到身旁的動靜,江木遙瞅了一眼,發現白卉身上多了件外套,關切問道∶“咦?小白,你冷啊?我們要不要換個位置坐。”
“好,同學們把黑闆上這兩道題做一下,一會上傳學習通。”
白卉心不在焉,小聲說了句沒事,江木遙便沒說什麼,開始做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