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餘柳如殷跌坐原處,無人關心。
甯展同以甯一前一後,趁亂奔撲。
甯展跑過三步便蹬地躍起,追風逐影的力度和節奏像極了聽雪閣調子。
再像,終歸未及其精髓,聽雪閣亦挑不出幾人能與這調子的祖師爺媲美。
他目标明确,直沖那位似笑非笑的“祖師爺”飛去。
以甯緊跟甯展足迹,執柄拔劍,白刃應時破空,徑指匪群。
“你們——”胡子男人不料迎面急襲的兩個男子如此不顧人質安危,一下慌了神。他拼命遮掩手中打哆嗦的屠刀,嘴上忍不住對同伴嘶喊:“來、來啊,殺了他們!”
與此同時,甯佳與猝爾伸出右腿,腳掌快速擦過地上的長劍,劍身貼着巧勁悠離地面。
她腳尖一勾,瞧長劍橫卧靴面須臾,接着毫無保留地蓄力上踢!
甯展那柄镂刻雕花的劍瞬間帶起泥漿,劈頭襲來!甯佳與早有預想,提前矮身阖了眼。
長劍在胡子男人面門磕下一記重擊,泥水随之炸眼。他粗啞的嗓子在甯佳與耳畔哀嚎,手忙腳亂,迷了方向。
甯佳與于鉗制中繞後撤腿,旋步脫身。
男人捂眼朝天的間隙,她迅即高踢其後脊,一腳将人踹趴下,男人面朝黃土、從頭到腳砸得結實。甯佳與揚起折扇,彎腰“啪、啪”兩響打到男人雙腿的麻筋。
甯展疾步趕來,起手撈住下墜的佩劍,藏青束靴就踩在胡子男人腦袋旁。
他單膝蹲伏,姿态放得極低,教人錯認他要大發慈悲放過這夥劫匪,言語淡不可聞。
“不是早告訴你了,她很厲害的。”
餘下的劫匪愣頭呆腦杵在四周,目目相觑,明顯說不準這勁裝持劍卻透着端雅的公子如何處置老大,且誰都鼓不起圍攻的勇氣。
其實殺人越貨的營生不好做。
這行當看似能夠橫行霸道、大肆斂财,可既沒有大多安分守己之人日子清靜,也不像賣力氣的傭工腳踏實地。
刀尖舔血的路,暗閣隐士至少有看家本領傍身,用命掙得來暖衣飽食,背後立着大州作靠山。而山匪流寇拼死拼活,多半吃不了幾口熱乎飯。
今番這票幹完,每人手中略有收獲便稱得上走狗屎運的大買賣一樁了。
“一個個不想活了嗎,還等什麼!”
頭頂陰沉的語調唬得胡子男人不敢睜眼,他撐嗓子怒号,試圖撐地爬起,卻被堅硬的棍狀物抵着後腦。緩慢而強勁的力道将他重新壓入泥裡,是以口齒含糊。
“殺了突物(他們)!”
男人得不到任何回音。
整張臉擠壓黃土,窒息感愈發濃烈,另一隻僥幸沒堵泥水的耳朵竭力搜尋着動靜,隻聽四下俱是漸行漸遠的窸窣聲。他連日奔波,不是交差換貨就是潛伏野草間,莫說吃喝拉撒,連覺都在那兒睡,怎不知窸窣從何而來?
操!那群小屁孩嘴上喊“老大”喊得勤,眼看死到臨頭跑得更快,全是丢盔棄甲的逃兵,他這個頭兒無疑成了“盔”和“甲”。
甯展不下令,以甯便執劍守在他身側,靜觀數十把斧子落荒而逃,消失于叢莽。
甯佳與邊走邊把銀骨扇系回腰側,沒幾步停了,彎腰扶起狼狽的柳如殷。景以承心神未定,步子虛浮,也一晃一颠跑來幫忙。
“老實交代。”甯展劍鞘抵着男人後腦,平靜道,“可有親手殺過人。殺過幾個。”
甯佳與捏着自己的束帶替柳如殷擦臉、拭手,冷不丁聽到不遠處熟悉的說辭,下意識睨了甯展的背影一眼。若非對甯展想問什麼有數,她幾乎要以為甯展合計将這位大哥收入青竹閣了。
男人感覺腦袋上的力道放輕不少,忙不疊扭臉呼吸。
他喘過氣來,嚷得憋屈:“你、你個毛頭小子,做什麼在這裡拿腔拿調吓唬人!有本事,有本事一刀送老子下去見閻王!”
“想見閻王?好啊。”
甯展笑聲極輕,卻能裹挾着尖銳的寒意錐入劍下這顆頭顱。
“這可是你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