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為我是因為誰才處處小心謹慎的!?”陸歌平忽地擡高聲量,将手裡的茶杯重重捶在桌面上,杯裡的茶水猛地往外飛濺,點濕了桌上的書卷。
白朝駒趕忙收斂了笑意。
“原來是公主刻意幫我,才沒讓他們抓到把柄的。”他小聲說道。
陸歌平冷哼一聲,撇開眼,不再看他,隻囑咐道:“皇兄罰你的這三日,也算我罰你的。你自己好好記住,以後,這麼大的事,不可肆意妄為,需先和我禀報才行。”
“我記住了,以後不會再瞞着公主了。”白朝駒老老實實答應道。
“你或許不知道,當年,要沒有我去阻止李默繼續用刑,你早就連命都沒了。”陸歌平一字一句說道。
“原來那時候給我療傷的人,是公主您?”白朝駒笑道,“公主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不會忘的。”
“嗯,你回去好好養傷吧,我已命人将你悉心照料,不會落下什麼病根的。”陸歌平揮了揮手。面前的少年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站起了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像他這般剛正不阿的人,倒是挺好拿捏的,稍加捶打幾下,就是柄忠心耿耿的利劍了。陸歌平暗想着,嘴角挂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今夜的沙州城罕見的安靜,月亮露了個彎,月光不多,但甚是明亮。
前幾日裡沒有月亮,鞑靼趁着夜色掩護發起數次佯攻,齊軍卻不得不架起火炮吓退他們。
今夜有了月光,鞑靼就不來了。沙州指揮使傅縱英站在城池上,看着城外,這幾日沒有下雪,雪地上一片狼藉,到處是戰亂的痕迹,有大片黑灰的炮痕,還有少許人和馬匹倒在地上,已經凍硬了。
傅縱英輕聲歎了口氣,轉過身,看向城内守軍的營地。沙州城的守軍本就很少,就算加上京城的援軍,依舊不超過千人。分配到每個城門的人就更少了,有的城門隻分到數十人。
傅縱英站的位置是沙州城的西南門,這是個相對重要的位置,城牆下的營地裡正睡着十支隊伍、一百多名士兵。夜以繼日的防守讓他們無比疲憊,好不容易有個清淨的夜晚,大夥兒都抓緊時機,沉沉睡去。
傅縱英看着一片安詳的營地,淡淡的月光懶洋洋地照着營帳上,雖然沒有火爐,卻也顯露出幾分難得的溫暖。
一間營帳的簾布掀開了,一人探頭探腦地往外張望了下,蹑手蹑腳地走到另一間營帳旁,敲了敲,營帳内又走出三個人。這四人鬼鬼祟祟地在營帳間穿梭,快步往營地邊緣行去。
當夜值守的頭領是廖三千,他遠遠就看到了那四個不好好睡覺到處亂跑的身影。
“禹豹、袁大赤、武飛飛、郜七四,你們不睡覺幹什麼!”他邊小聲叫喊着,邊快步跑過去,“别走了!你們要當逃兵嗎?”
“我們要去救老大。”禹豹說道,這事是他帶的頭。
“你們老大那麼厲害,肯定不會出事的,倒是你們幾個,要是出了營地,會被算成逃兵,按軍法處置的!快聽我的,别去了。”廖三千慌忙勸道。
“已經快半個月了,老大還沒回來,他一定是出事了。我的這條命可是他救回來的!我要去找他!”禹豹說道。
“我早就想去找他了!”袁大赤也附和着。他看向廖三千,一臉堅定道:“你要不就跟咱們一起去找老大!要不就别攔着,就算你攔着,我們也會去的!”
“唉!”廖三千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随着他們過去。
禹豹笑道:“我就知道,廖兄你是個好人,肯定放心不下咱老大的。”
“我就把你們送出城,可沒打算和你們一起去山裡送死。”廖三千說道。
一行人悄悄行至城牆下,沿着石階走上城牆,随後從城牆往下抛出繩索。正當他們準備挨個握着繩索往下順時,一名穿着铠甲的高大男子悄無聲息地走到了他們身旁。
“傅将軍!”廖三千率先注意到了他,慌忙放下手裡的繩索。
“你們在做什麼?”傅縱英不緊不慢地沉聲問道,他聲音沒有絲毫惱怒,卻像是惱怒到了極點。
廖三千慌忙動着腦瓜子,心想要怎麼把這事搪塞過去。
眼看着傅縱英的眉頭越皺越深,他隻能硬着頭皮說道:“傅、傅将軍,白日裡,有個兄弟的寶刀不小心掉下城牆了,我們想……”
“我們要去救人!”禹豹打斷了他,“我們的老大還被困在山上,明明沙州城的食物是他搶來的,為什麼你和常将軍都不去救他?你們不敢派人去救他,我就自己去救他!”
“混賬!”傅縱英一拳把禹豹打倒在地上,“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是第一天當兵嗎?你們老大都失蹤十天了!十天!冰天雪地的,他早就死了!”
“他不可能死了!”禹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嚎道,“他要是死了!都是因為你們早點派人就救他!”
“你把他帶下去,讓他好好冷靜幾天,今晚的事,我可以當沒看見。”傅縱英對廖三千吩咐道。
就在這時,趁着傅縱英轉身離開,袁大赤頭也不回地往城牆邊緣沖去。
在袁大赤将要翻身越過城牆的瞬間,廖三千的拳頭打倒了他。
“不要去了!”廖三千死死拉着悶聲不吭的袁大赤,“就當是為了你自己的性命吧,那麼大的山,你們老大都沒法活着回來,你進去,能活着回來嗎?”
他感覺懷裡人的掙紮一點點弱了下來,終于,袁大赤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