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将軍是否見過一個年輕齊人,比我稍高一些,長得很清秀,這裡有一道紅色的疤。”廖三千伸手比劃着。
尤啟辰的确對紅色的疤很有印象,這個人,不正是一個月前康鐵抓到的“戰俘”嘛。
“他已經死了!”尤啟辰說道。
“你說什麼?”禹豹和袁大赤都憋不住了,搶在廖三千前面接連問道,“你當真親眼見過他?”“他是怎麼死的?你怎麼确定他死了?”
尤啟辰沉着臉道:“他來時就身負重傷,還把我的人給殺了,死了就死了,他要是不死,我還得找他麻煩!”
“你胡說什麼!我們老大怎麼可能随便殺人!”禹豹激動地面紅耳赤,揮舞着拳頭,就要往尤啟辰身上打去。
廖三千慌忙擰住他躍躍欲試的胳膊,直接把他拖到洞穴外。
“你冷靜點!公冶兄死了,我也很難過,可你也沒必要因為這事去襲擊指揮使,自毀前程吧?”廖三千勸道。
“是他在血口噴人!”禹豹心裡一口怒氣憋在胸口沒出發洩,氣得脖頸通紅,“他平白無故污蔑老大清白!”
“我要把老大找到。”袁大赤陰沉着臉,“這麼冷的天,屍體肯定還沒腐爛,一定還在雪山上,我要把他帶回去,不能讓他曝屍荒野。”
“我也要找,我不相信老大就這麼死了。”禹豹說道。
這隻十五人的小隊,在尤啟辰營地附近來回轉悠,逮到人就問公冶明的下落。他們已經确定,這裡是公冶明最後出現的位置,他一定就在不遠處。
“我好像知道你們說的人。”一個士兵說道,“鼻梁上有道細長的疤,是個戰俘對不對。”
去|他|娘的戰俘。禹豹正欲叫罵,廖三千慌忙捂住他的嘴。
“對對,就是他,他的屍體在哪裡?”他對面前的人陪笑道。
“在個特别深的山谷裡。”那人把他們帶到了山頂上。
從山頂往下,是個特别陡峭的山坡。
禹豹躍躍欲試地往下滑,廖三千慌忙拉住了他。
“别着急下去,這山坡太陡,下去後肯定爬不上來。你把繩子拴在身上,咱們拉你上來。”廖三千說道。
禹豹點了點頭,把繩索在腰間綁緊,沿着雪坡,往陡峭的山崖下墜去。
廖三千替他捏了把汗,目送着禹豹安然無恙抵達谷底,這才松了口氣。
他擡頭看着天空,今天的天空是青白色的,太陽高懸。不知不覺間,已經是第二天的正午了。一夜沒睡,他卻完全沒有困意,心髒還跳得飛快。
他其實很希望禹豹在下面一無所獲。不是他故意想看禹豹吃癟,隻是他希望公冶兄沒死。要是公冶兄活在,或許早就從谷底走出去了,禹豹就不會找到他。沒找到他,總歸還有一絲希望。
廖三千感覺手裡的繩索被有規律地拉動了幾下,是禹豹發出的信号。他立即俯下身子,卯足力氣,和身後衆人一起,把繩索一點點收緊。
繩索盡頭的人影一點點變大。廖三千站在最前,他身後的人已經按捺不住地問道:
“禹大哥找了人嗎?”
底下的人沒有回話,廖三千一邊雙手使勁收着繩索,一邊探長脖頸,往坡下仔細張望。
禹豹懷裡抱着個稻草包裹的細長人影,外頭稻草被結結實實地捆住了,打着密密麻麻的繩結,繩結中滲着血迹。
“怎麼樣?他還活着嗎?”廖三千也忍不住問道。
但他心頭已經差不多有了答案。被這樣嚴實地裹着,就算一開始人沒死,這麼多天在雪裡凍下來,也肯定死得透透的了。
禹豹紅着眼睛,悶聲不吭地把人平放在地上。他顫抖着抽出腰間的刀,把打了死結的繩子一根一根劃開。
稻草散開,露出裡頭的慘白面孔。公冶明閉着眼睛,臉上結了一層薄霜。他看起來還非常的完好,禹豹小心地伸手,探了探他的鼻子,沒有任何氣息,指尖倒是被冰到發痛。
“老大……我不該丢下你一個人……是我對不起你……”他的眼淚一下子淌了出來,接連不斷地落在公冶明臉上、身上。
廖三千正想去勸他,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鼻尖突然間酸了,眼淚頃刻間充滿了眼眶。
一行人大都拿手掩面,擋着自己的紅透的眼眶。
有一個還算冷靜的,指着地上人微微張合的嘴唇,說道:“他好像還在動。”
“真的?”禹豹拼命擦着眼淚,拼命地睜大眼睛,想找到公冶明動的痕迹。
他看到公冶明的睫毛顫動了兩下,又像是被風吹動的,接下來沒有别的動靜了。
“你讓開。”廖三千把禹豹從公冶明身上擠開,伸出手,探向公冶明脖頸的位置。
脖頸的位置本該是人身上最溫暖的位置,可公冶明的脖頸也同樣冰冷無比。
但廖三千感覺到了,手指尖觸碰的動脈的位置,傳來了極其微弱的動靜,有規律的,一跳一跳的。他反複确認着,這不是自己的錯覺,是公冶明的脈搏在跳動着。
他還活着,他真的還活着。
“快把他帶到暖和的地方!”廖三千趕忙站起身,下令道,“快快!趕緊的!别讓他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