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一直燒着。”禹豹出聲道,聲音分外沙啞。
這幾日,他每日都盼着外頭有人進來。手邊的藥壺一冷就燒,缺水就加,就為了等藥到的那刻,能以最快的速度煎好。
壺裡發出咕咚咕咚的響聲,藥草的苦澀氣味飄散出來。
禹豹掐着時間細細看着,快一刻怕藥沒煎透,慢一刻又擔心趕不上無常索命的速度。
總算等到藥色正好的那一刻。他慌忙将藥倒入碗裡,走到帳子外,讓碗在冷風裡降了些溫度,再趕忙返回帳子裡,把碗舉到公冶明嘴邊,将裡面的藥全灌了進去。
之後又是焦急的等待。
“怎麼樣了?”廖三千也走進了帳子,小聲問道。他看禹豹一臉凝重,床上的人依舊緊閉着雙眼,什麼反應變化都沒有。
“藥都喝下去了?”廖三千問道。
“都喝了。”禹豹說道。
“都喝了,怎麼還不醒?會不會是咱們找錯藥方了?還是說藥材沒找齊?”廖三千接連問道。
“再等會兒,他剛剛服下藥,或許還沒見效。”禹豹說道。
廖三千點了點頭,随他一起在床邊沉默。
半晌,床上的人依舊沒有動靜。
“還是沒有醒。”廖三千有些急躁。
“再等會兒,等會兒。”禹豹嘴上勸着,心裡也是同樣不安。
廖三千忽地伸出手,将公冶明身上的毯子掀起一角,露出脖頸的位置。他輕輕伸出一隻手,将他的頭從枕頭上擡起,另一隻手則伸向他的衣襟。
“你幹什麼?”
“我看看他身上的花紋淡下去沒。”廖三千說着,面不改色地把公冶明的衣服從領口處扒開,露出半個後背,又将他的亂發全數播弄到頭頂上。
枝杈狀的黑色紋路從後頸中央往四處蔓延,到肩胛骨上方。
“先前最多的時候,在這裡。”廖三千指着肩胛骨下方的位置。
“說明這藥還是管用。”禹豹點頭道。
“管用,但肯定還不夠!這黑色的紋路還在,就說明他體内的毒還在。”
廖三千說着,站起身來,從方才歸來的人手裡,又要了一帖藥。他把藥材投到藥壺裡,咕咚咕咚地煮着。
禹豹不安道:“我聽說是藥三分毒,咱們還是請郎中再看看吧。”
“那郎中也不知道他中的是什麼毒,都是死馬當活馬醫,有什麼不一樣?”
“那也比你懂!”禹豹一把提起煮着的藥壺,不讓他再我行我素下去。
“你幹什麼呢!這藥很貴重的。”廖三千伸手要去拉他。
“你慌什麼?我是去喊郎中來,又不是要把藥扔了。”禹豹正說着,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廖三千一點點往回拉。他拼盡全力對抗着廖三千手腕的力量,胳膊不受控制地開始顫抖,幾乎将藥壺裡頭的藥撒出來。
“你先把藥放下!”廖三千大聲道。
“你先松手!”禹豹也大聲道。
倆人正拼盡全力地僵持着,耳邊忽地傳來悶悶的喘息聲。廖三千的眼睛瞪大了,緩緩松開拉着禹豹的手。禹豹也慌忙把藥壺放在桌上,快步往床邊走去。
“老大!你醒了?”禹豹歡欣雀躍地拉着公冶明的手,可床上的人仍舊一動不動,好像方才的動靜不是他發出的。
禹豹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他忽而感覺胳膊吃痛,是廖三千狠狠擰了一下。
“别拉他受傷的手!”廖三千呵斥道。
這一嗓子吼得禹豹震耳欲聾,也就在此時,他看到那個床上那人蒼白的臉上,睫毛正微微顫動着。
禹豹猛吸一口氣,驚喜地撲上去。公冶明的眼睛睜開一道細縫,依稀能看見黑大的瞳仁。
“你剛剛說了什麼?快再說一遍!”禹豹激動地拉着廖三千的胳膊。
“我說,你别拉他受傷的手……和這有關系嗎?”廖三千感到一陣莫名奇妙。
“他動了,他動了啊!”禹豹大喊大叫道。
“這哪兒動了啊?”廖三千茫然看着床上人緊閉的雙眼。
“他剛剛都快睜開了!你把那話再說一遍,快點,再說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