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腿根有顆小痣,沒錯了,是他。
公冶明這才敢确信面前的人是白朝駒。
太好了,他沒有死,真是太好了!他緊繃許久的神經總算放松下來,全身肌肉都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虛脫。
就在這瞬間,他忽然覺得身上的盔甲有千斤重,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舉着火把的手也開始顫抖,視線虛晃起來,眼前的火光仿佛融化在水裡,變得潰散,逐漸地暗沉下去。
禹豹發覺了他的不對勁,慌忙伸手扶住他。
“先撤。”公冶明用盡所有的力氣,發出最後的命令。
“等等!”白朝駒慌忙把腿放下,在床上坐起。
他想伸手拉住公冶明的披風。就在這時,屋子裡唯一的火源熄滅了,剛剛适應光亮的眼睛一時間又無法适應完全的黑暗,伸手摸了個空。
白朝駒手忙腳亂地點亮床頭櫃上的油燈,而屋子早就空空如也,方才兩人已經趁着黑暗,逃跑了。
啊!!!!他胡亂地抓着頭發,發出無聲的呐喊。
無緣無故被人逼着脫光衣服,這完全就是羞辱!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僅什麼都沒解釋,還跑了?他居然,跑了?
這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嗎?
白朝駒抓起衣服往身上穿,他想今晚就跑出去,追上這群人一問究竟。他穿好了亵衣,還想穿外套。半開的窗戶吹着春夜的冷風,吹得他腦袋清醒了些。
現在追出去不太合适,我堂堂太子,不可這樣輕舉妄動。還是等明天一早,堂堂正正地去定津衛拜訪他吧。
楊堅對太子要親自拜訪定津衛的請求很有意見,哪怕公冶明在談判時表露的意向還算緩和,可他畢竟沒有完全答應此事。太子貿然出去見他,太不安全。
但白朝駒要去定津衛的意願格外強烈,楊堅隻好半推半就地同意了。他正想派人送些補品和法器到定津衛,就讓太子跟着隊伍一起,順便加了隻更精銳的隊伍護送,沿路保證他的安全。
這隻隊伍辰時從山海衛出發,沿着小路,往着定津衛前行。
沿途的百姓們都探頭看着熱鬧,心想這幾天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定津衛山海衛接連出動,像是海寇們又打來了似的。
一直行到傍晚時分,總算到了衛所門口,領隊的小旗稱自己是來送禮品的,定津衛的人一改先前百般抗拒的姿态,打開衛所的大門,把隊伍請了進去,引到倉庫中。
禮帶到了,小旗又說,有一名貴客,楊将軍特地囑咐,要公冶将軍親自見見他。
“将軍身體抱恙,不便見客。”定津衛的人說道。
他這是婉拒你們呢,白朝駒想着,從馬車裡探出頭,對定津衛的士兵說道:“告訴他,是本太子要見他。”
山海衛和定津衛的士兵同時都瞪大了眼睛。
好一會兒,那定津衛的士兵才反應過來:“太子殿下稍等片刻,我去向将軍知會一聲。”
說罷,他慌忙往指揮使的屋子跑去。
沒過一會兒,他就帶回了消息:“将軍說,現在不宜見客,請太子先到客房休息……”
“為什麼不見我?”白朝駒焦急道,說話的聲量也不自覺放大了許多。
“殿下,您看天色也不早了,要不先用膳吧?讓将軍再休息會兒,他身體好些了,就能見殿下了。”定津衛的士兵說道。
什麼休息不休息的,他竟連我也要婉拒了。白朝駒直接從馬車上走了下來,旁若無人的往指揮使住的屋子走去。
“殿下,殿下留步啊!”
定津衛的士兵不敢直接阻攔他,隻能快步跟在他身邊。
“将軍真的身體不适,不方便見客啊!”
“假話吧?”白朝駒不信道。他昨日還好端端的呢,還夜闖我床頭,還神氣十足地用刀戳我喉嚨,怎麼可能突然不适?
“我一個小兵,哪敢随意欺騙殿下呀!我願以自己性命擔保,此事千真萬确!”
“他倒是把你們調教得挺好。”白朝駒沒好氣地說道,已經走到指揮使的屋子前。
“殿下!”小兵還想勸停他。白朝駒卻直接伸手,一把推開了緊掩的房門。
屋子正中,擺着張書桌。公冶明散發坐在桌前,身上松松垮垮批着件雪貂披風,手裡拿着卷書,曬着太陽,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房門被突然打開,他詫異地擡頭,看着面前衣冠齊楚、橫眉怒目、雙頰微紅的“太子爺”。
見此良景,白朝駒怒極反笑:
“我以為你病倒過去了呢!還看書,還曬太陽,分明是悠閑得很!就這麼不待見本太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