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說要退出。”公冶明說道,“你這個半吊子太子爺,能帶得了我衛所裡的兵嗎?你難道指望楊堅替你辦事?他連給你僞造假死的事都沒辦好,也怪不得姚望舒給他穿小鞋,你還指望他幫你幹這種大事?”
“可你不已經是指揮使了嗎?你是大齊堂堂正正的三品官呀。”白朝駒拉攏缰繩,讓馬疾跑的速度慢下。
公冶明也隻好拉住缰繩,可他的馬已經行出一段距離,他就在前面站着,等白朝駒騎着馬,慢慢行上來。
但是白朝駒拉着馬不動了,就站在距離他幾尺之外的位置看着他,兩眼含笑。
“你好好當你的指揮使,過安安穩穩的日子。永江還是挺不錯的,風景也好,有你喜歡的山水。”
“你是不是忘了,我本來就沒多想做官?”公冶明疑惑道。
馬匹橫站在路中,他側對着白朝駒。
白朝駒注視着他的身闆,薄薄一片,像紙一樣薄。他真的瘦了好多,先前也沒覺得他瘦成這樣。現在天熱起來,他把披風取下,又穿着從前的衣服,卻和從前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他是左手牽着缰繩。他現在隻能用左手牽繩了,這馬還算聽話,若是換成性子烈的、或是受了驚,他一定會駕馭不住。
這要是上了戰場可怎麼辦?我怎麼能讓他這樣替我賣命呢?
“我說是,跳反是我一人的事。你沒必要跟着我,這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白朝駒說道。
“我幫的可是太子殿下。”公冶明夾緊了馬背,驅着馬,往白朝駒的方向邁了幾步。
“太子,請您擺正自己的位置。我是臣子,你是未來的君主,臣為君綱,是天經地義的事。”
“可你分明知道,我不是……”
“你就是太子。”公冶明罕見地打斷了他。
白朝駒看着公冶明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睛格外堅定,甚至燃燒着幾分期望。
他真的……很喜歡這種角色扮演遊戲啊。他這麼樂意,我怎麼能拒絕他呢?
白朝駒終于笑了出來,說道:“好,明日你和本王一起,去劫船。”
“末将領命,誓死孝忠殿下。”公冶明行禮道。
三月十六,酉時,之江港。
夕陽照着江面一片火紅。一艘貨船收起錨,駛離碼頭,在火紅的江面上劃開一道水波。
貨船沿着水道航行,河道越來越寬。離碼頭十裡外的位置,開闊的河道中心有座沙島,再往前便是入海口。
沙島上長滿了蘆葦和灌木,季春時分,草木枝繁葉茂,整個沙島郁郁蔥蔥。
貨船沿着沙島往東行駛,太陽已經沉了下去,天空殘留着落日的餘輝,視野還算明亮,卻有股難以名狀的幽暗氣息。
兩艘船從遠方駛來,正對着貨船的方向。它們不約而同地駛入到沙島邊上的同一條水道,一左一右,結結實實地堵住了貨船前去的路。
“怎麼回事?”船老大從船倉中沖出,快步走到甲闆上,怒氣騰騰地看着對迎面而來的兩艘大船。
“會不會開船?你們把路全堵住了!讓人怎麼走?”他大喊道。
那兩艘船非但沒有改變航線,反倒越劃越快。
“撞壞了得賠啊!”船老大大喊着,話音未落,隻聽“砰”一聲重響,貨船重重地震蕩了下,随即接連不斷地左右晃動。
“都他|媽|的不長眼嗎!”船老大伸手拉緊桅杆,勉強控制住身體平衡,嘴裡不忘氣急敗壞地喊罵。
“老大,這船該不會是沖着咱們來的吧?”馬叔從晃晃悠悠地船艙中出來,走到船老大邊上,小心地說道。
“怎麼可能?咱們都從碼頭出來這麼久了,這怕是不懂道上規矩的海寇吧?不知道咱們名号,打劫打到他爺爺頭上來了!”船老大說道。
“老大,我說真的!昨日我遇到一個臭小子,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他拿了十兩銀子,硬要買玄英房裡的貨。我念他是第一次來,不懂規矩,念着以後能做長久生意,就通融了下。誰知道被他騙了,今日他果真沒來。”
“那怎麼了?”船老大瞪了他一眼,“虧的那十兩,你自己掏錢補上。”
“老大,我有預感,那小子絕對有問題!他去唱賣會的目的不簡單,一定是沖咱們來的!”馬叔道。
“不就是個好面子的窮小子?這種人咱們見多了,能有什麼問題?别大驚小怪的!”船老大瞪了他一眼。
就在這時,一名白衣青年從躍上了他們的甲闆,對馬叔揮着胳膊,喊道:“叔,昨日欠你的定金,今日我帶來了!來人,送上來!”
話音落下,幾十人接連從船頭躍上甲闆。他們穿着整齊的甲胄,手裡端着火铳,齊刷刷地指着馬叔和他身邊的船老大。
船老大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這麼多火铳和甲胄,尋常海寇定是裝備不起的。這小子到底什麼來頭?難道最近和紅夷人打交道的那個東海蛟王,是他?
而馬叔反應更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擡臉露出個谄媚的笑:“您這定金也太貴重了,我實在消受不起,英雄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