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航飛向青銅樹,“貪婪”在他手中蜿蜒伸長,仿佛随時都會掙脫他的手,化作狂龍撲擊。君焰極緻的高溫為鍍上了一層暗紅色的光,并不明亮,卻因為灼熱讓人難以直視。
狂放猙獰的外觀已經很難說是一把劍,更像是一柄長槍,弑神之槍。
仿佛感受到危險,在天地間回蕩的巨大心跳聲更加急促起來,駕馭着君焰的高溫,楚子航的軌迹化作一道熾熱燦爛的光芒,撞向巨蛇心髒的部位。
“貪婪”瞬間撕碎了巨蛇堅硬的鱗片,破開外骨骼,緊接着君焰領域與物質接觸,沿着領域界面一個巨大的火球出現,将接觸的一切都化為灰燼,黑色的火蛇蔓延,同時向上向下遊走,所過之處吞噬一切。
巨蛇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嶙峋外殼與火蛇接觸的瞬間就化為黑灰,暗金色的骨骼暴露,緊接着在高溫中化為灰燼,仿佛引發了連鎖反應,在沒有接觸到火焰的地方巨蛇的軀體也開始快速坍塌。
楚子航微微一怔,沒有血肉,這百米長的巨蛇竟然早已成為了空殼。
貪婪的劍尖遇到了阻礙,原本是心髒的部位取而代之的是緻密的骨闆,巨蛇的胸骨變形增生相互融合,将心髒包裹起來,心跳聲從骨闆之後傳來。
——這是一個繭,西王母取回了分出去的骨與血,她正在繭化重生。
看繭的大小,西王母顯然沒有選擇孵化巨大化的軀體。許多高階言靈隻有巨大化的軀體才能負擔實施。但她的敵人也是龍王級的存在。言靈有着足夠的環境破壞力,但不能保證消滅敵人。巨大化的身軀反倒會成為一個巨大的靶子。
在龍與龍的鬥争中,言靈拼殺反而是次要的,戰到最後往往是血肉橫飛的死鬥。
楚子航雙臂肌肉在鱗片下隆起,線條如鋼索般強韌,瞬間爆發的力量何止萬鈞之力。貪婪的劍尖嘗試突破骨闆,君焰領域溫度飙升!
但這還不夠,龍類繭化所形成的“卵”通常有着極緻的防禦能力。秘黨曾經在阿爾卑斯山地底發現過龍類的卵,它承受着地層中巨大的壓力毫發無損,就連巨型隧道鑽機都沒辦法破壞它,反而磨損了超硬合金所制作的刀盤。
僵持幾秒鐘後,“咔嚓”一聲,骨闆出現了一道裂縫,“貪婪”進一步切入,蛛網般的裂紋以此為中心點像四周蔓延,就像敲碎了雞蛋殼。
金色的眸子中閃過一抹警覺,楚子航意識到了不對,與其說是他用“貪婪”摧毀了繭的防禦,倒不如說是繭正在自發的破裂!
他聽到了呼吸聲,無比巨大的呼吸聲。可怕的怪物正在破繭而出,僅僅是一呼一吸,就在天地間掀起了風之潮汐。
滿天的灰燼中,骨闆瞬間破碎,一道夭矯猙獰的身影出現在楚子航面前,西王母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完成了孵化,她伸手握住了貪婪的劍尖。
眼前的生靈看上去可敬可怖,堅硬的鱗片覆蓋了全身,流淌着赤金般的光澤。四肢粗壯有力,外骨骼突出體表,猶如利刃。數十米長的膜翼在背後張開,在魔鬼般猙獰之中又流露出究極的美感,近乎神聖。
她本可以把繭放在更安全的地方,因為巨蛇的心髒很容易成為敵人的第一襲擊目标。
可她不想再躲藏了。她在這個世界蟄伏了數千年,忍耐了數千年,甚至将精神寄宿在人類卑微的軀體上。難道面對曾經的後輩,混血的龍裔,她還要再作此卑怯之态?!
楚子航收斂了君焰的領域,這是最危險的敵人,有必要節約任何一絲力量。他使用言靈,對方也會使用言靈,很容易把節奏拖入消耗戰。
他沒發現自己已經無師自通學會了龍族的戰鬥方式,開場以近身搏殺相互試探,将言靈改變局勢或者一擊必殺的手牌,牌出光就繼續厮殺,不惜代價,直到對手死去。
楚子航觀察着敵人,敵人也在觀察着他。一時之間世界無比安靜。
金色的眸子對視着,西王母試圖看到對方靈魂深處的那個影子。
“太可悲了,耶夢加得,你居然淪落到這種地步……我現在一點也不意外尼德霍格為什麼會死了。”
西王母輕笑:“合作麼?在這裡我們并沒有必須為敵的理由,為什麼不一起合作回到屬于我們的世界呢?在那裡,你的敵人也不止我一個,我們依然可以有合作的空間。”
“我們可以一起掃平那些隐藏在陰影中的競争者,再用完整的狀态來決戰誰是下一個時代的皇帝。”
“合作?”女孩輕聲重複這兩個字,語氣嘲諷。
耶夢加得的聲音像是在他耳邊響起,不知為何,拂過他的微風竟讓他錯覺是女孩從背後輕輕相擁。
楚子航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他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定義自己與夏彌的關系。此情此景已無需懷疑,耶夢加得再一次證明她确實沒有死去,大地與山之王終有複活的那一天,那個時候他又該如何選擇?
少女的聲音飄蕩在風中。
“有件事忘記說了,我一直很讨厭你與洛基搬弄是非的口舌,我們之間何時有談判的空間。”
“你虛弱了上千年,需要食物,剛好,我也這麼想。”
話音未落,傾世的殺機已然降臨,雙方同時振動雙翼,發出雷鳴般的咆哮,頃刻間攪碎雲海,掀起滔天風潮!
壓下心中難以言說的情緒,楚子航專注地揮動“貪婪”斬向西王母,複雜的事情可以放在稍後再想,殺胚的字典裡沒有談判兩個字,要做的事很簡單,用盡全力,不死不休。
兩道身影宛如流星一次次對撞,轟鳴聲宛如層層疊疊的雷暴,利爪和劍器眨眼之間不知道交鋒了多少次。
他們都做不到一舉撕碎對方,雙方都在反複受傷又反複愈合,治愈力并不是互相停戰的理由,他們相互撞擊,分開,又以更狂暴的架勢向對方沖鋒。
對于龍類來說,外在的傷口愈合幾乎不需要時間,但内髒的傷害恢複起來沒有那麼快,傷勢會逐漸累積,勝負的天平就在這一點一滴中傾斜。
兩道狂龍般的身影糾纏着掠過樹海,超高速的空氣流掃過茂密的叢林,所過之處樹木摧折,留下一道道筆直的痕迹。
心髒在一次次重傷的過程中愈發興奮,力量如同岩漿一般在血管中奔湧,楚子航卻從未感覺如此甯靜,權與力順從着他的意志,一切感覺太美妙了,仿佛世界都唾手可得。他警告自己小心堕落的錯覺,耳邊卻響起夏彌輕笑聲。
“師兄,加油哦。”
炸開的氣浪再一次在地面上留下深坑,兩道身影不分你我的飛向青銅樹,楚子航雙手持劍,“貪婪”貫穿了西王母的身體,将她釘在了銅柱上。
“貪婪”痛飲龍血,鮮血泉湧般從刀柄噴出。
西王母大笑,真是痛快的戰鬥,數千年了,她一點點的虛弱,最後陷入漫長的睡眠,直到這一刻她才有自己有多麼懷念這狂烈的痛苦。
帶着斥力的領域以她為中心展開,楚子航手上用力,肌肉暴突,卻無法阻止“貪婪”一點一點被領域排斥推出,他同樣在念誦着早已失落的語言,“君焰”領域展開,溫度飙升。
領域與領域的邊界遊走着熾白的電蛇,言靈之力激烈沖突。
青銅樹忽然像活過來一樣,枝葉搖曳,沙沙作響,無數線條浮現在樹身之上,煉金矩陣狀态全開!全開的代價是透支青銅樹的力量,裂紋在青銅樹的表面蔓延,在短暫的生機咋現之後,它的枝葉開始凋零。西王母渾不在意,這已是最後時刻,她隻是進一步調動青銅樹的力量。
波動瞬間掃過,整個塔木陀都在褪色。天空變成了鉛灰色,大地同時失去生機,草木枯朽化為塵埃,隻留下純黑或者純白的枯死樹木,殘枝伸向天空。
楚子航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進一步解放,這裡的規則已經無比偏向龍族的世界。
整個塔木陀所在的綠洲盆地按照主人最開始的設想,變成了真正的尼泊龍根。尼伯龍根是封閉的迷宮,出入的規則隻能由迷宮的主人制定。這意味着這裡變成了一個牢籠,牢籠中的人和龍隻有你死我活這一個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