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上的變化發生在呼吸之間，領域的對抗還未分出勝負，宛如巨鐘敲響的聲音被西王母吟詠而出，她以人類無法理解的音韻，向世界輕聲訴說。

——統攝千徑，洞明萬象。吾乃昆侖之神西王母。

太古的語言在天地間回蕩，路明非神情微凝，他擡頭望向長空，目光逐漸深邃悠遠，帶着一絲緬懷。

“好久不見啊。”他說着，語氣帶着不知是遺憾還是嘲諷的淡淡歎息，“太可惜了，你的重生本該更加萬衆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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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母的壓迫感成倍提升，領域暴漲，掀起元素亂流。領域邊界接觸的地方爆發出強烈的炫光，高能粒子流在天空制造出極光一般的奇幻景色，随即轟然一爆——

楚子航借勢飛退，兩道惡魔般的身影在天空遙遙對峙着。

“我去！老登當年殺她的時候怎麼不處理得幹淨一點！”夏彌氣急敗壞地抱怨。

“我們有麻煩了。”她的聲音在楚子航腦海中響起，有些急促，“這家夥的招數很賴皮。”

“西王母最強的權柄就是洞察未來并鎖定通往未來的路徑，這種狀态的她可以在戰鬥中同時觀測無數種未來，再選擇對她最有利的。”

楚子航“嗯”了一聲，聽不出喜怒。

夏彌警惕地說：“總之不要着急進攻，先苟住防守，現在我們一旦露破綻就鐵定輸……這貨的權柄早就殘缺不全，這種狀态不可能像過去一樣無解，也不可持續太久。”

“你還記得當初是怎麼用出燭龍的不？現在放開精神，接受我的引導。”

古老的經文再次回蕩在腦海之中，那是屬于青銅與火之王的贊美詩，每一個字都蘊藏着恢弘而暴烈的力量。

他在秦嶺青銅樹曾經進行過類似的冥想，但引動的力量隻是很小的一部分，從未像現在這樣讓他覺得如此不可控制。不隻是力量，青銅與火之王那充滿毀滅與冰冷的意志似乎也要擺脫詩篇的描述進入現實。

楚子航握着“貪婪”的手用力緊握，骨節突起，恍然間，他感覺有人輕輕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耶夢加得淡淡地說：“不要猶豫，因為我已與你同在，我必不撇下你，也不丢棄你，直至世界終了。你隻需握住權柄，即便靈魂堕入地獄深處，我也終将帶你行過死蔭的幽谷。”

楚子航默然無言，女孩總是他快要混淆對方身份的時候突然展露出另一面，另一面的她更像是一個謎團，時而殘暴，時而悲傷，現在又用死之女王一般的語氣說出不可違逆的許諾。

他能感受到這每一個字都有着莫大的力量，隻要他點頭同意，一份時限為永恒的契約就會定下。

楚子航輕聲說：“作為你的武器麼？”

“那你還是拒絕了。”耶夢加得玩味地笑了。

“沒有關系，我的時間還很長很長。”她以這句意味不明的話作為結束。

她對這個靈魂勢在必得，混血種已在封神之路上走了太遠太遠，人類和龍族都不會接納他，曾經的戰友終有一日會刀劍相向，人類不是他的歸屬，秘黨更不是。她有漫長的時間去看遍男人的掙紮與痛苦，等待着他完全絕望的那一天。

到那時，她将從死亡的深淵中捧出他的靈魂，以海拉的名義接引新生。

耶夢加得輕輕哼起了歌，歌詞是聽不懂的語言，曲調像風一樣活潑輕快。精神中的對話隻發生在一瞬間，混血種努力屏蔽這些，專注地面對敵人。

金色的眸子宛如太陽一般輝煌，楚子航深呼吸，吟誦的聲音如雷霆滾滾，仿佛能震碎空氣。

刹那間，黑暗，降臨了。

言靈·燭龍！

神話中燭龍閉眼黑夜，睜眼白晝，這個擁有相同名字的言靈亦有着正反兩面。

一面是可以毀滅一切的光與熱，另一面則是永恒冰冷的長夜。

領域範圍内的所有熱量被迅速抽空，溫度在眨眼之間逼近絕對零度，甚至連光線都逃脫不了，言靈籠罩的範圍形成了一個“黑域”。

這是“燭龍”防禦性質的用法，西王母的動作陡然遲滞，她能感覺到死亡一般的極寒，甚至能感覺到自己所構築的言靈領域也在沉寂。如果是真正的青銅與火之王使用這個言靈恐怕會很棘手，雖然不知道這個混血的龍裔是如何跨越了禁忌的天塹，但對方的力量依然遠遠不足，現在一切依然處于她的預料之中，她不慌不忙的在高速機動中變軌，以直角轉彎改變方向拉開距離。

楚子航立刻撤去燭龍領域，當他使用這個言靈，自身不可避免的也會受到影響。混血種雙翼一振，天空中瞬間劃過一道黑色的閃電，他在空氣的尖嘯聲中追逐着西王母。

局勢又回到了開始的白刃戰，隻是西王母遠比之前遊刃有餘，她看透了楚子航的下一步、下下一步……抓住每一次對手的弱點淩厲攻擊。

言靈對抗“燭龍”的防禦相當無解，近身搏殺又因為雙方可怕的恢複力而變得相當漫長，一切似乎陷入僵局，但西王母已經看到了最優解。

他們又一次低空掠過大地，這時第三道身影與他們交錯。他跌跌撞撞地飛行，眼神茫然又懵懂，仿佛一個迷路的孩子。

不管是不是曾經的同伴，面對敵人不該留情。但楚子航看到了他蒼白的面孔與眼中的迷茫，混血種強行變向，控制着“貪婪”的劍身錯開。張起靈身上傷勢極為沉重，也許是因為環境變化的緣故，龍類頑強的治愈力在他身上失去了作用，誰也說不清他到底是憑什麼頂着血肉模糊，近乎支離破碎的身體在行動，這種狀态的他要是再承受“貪婪”的攻擊，絕對會死。

無視慣性，速度瞬間降為零，楚子航由高速飛行切換為靜止懸停，但他還是晚了，剛剛一個錯身就已經拉開了十來米的距離。他回身望去，西王母從背後擁抱着張起靈……這是一個血腥的擁抱。她一隻手從背後繞到張起靈的前胸，利爪并指如刀直接刺入了後者的胸膛。

楚子航來不及阻止，西王母已經猛地用力扯出了張起靈的心髒，下一秒，青年扭過頭，一口咬住了西王母的頸部。

正常來說，她頸部覆蓋的鱗片幾乎堅不可摧，然而，西王母主動暴露出了肌肉血管，張起靈一口咬在上面，痛飲鮮血，打開的胸腔中心髒快速再生。

他的肌肉爆突，鱗片，骨刺，骨突等龍類的特征重新出現。傷口愈合，鱗片之下肌肉起伏。眨眼之間，他就已經重新化為純血龍類的姿态，身後張開帶血的雙翼，一切委實不可思議至極。

西王母給出的血并不是他恢複的直接原因，而是這個交換的過程已經構成了儀軌。

愕然之後，楚子航果斷動手，他的身影快到像是消失了一樣，空氣撕裂發出銳響，貪婪拉出了一道絢麗的弧光。

西王母與張起靈的身影分開，閃過了危險的一劍。楚子航看向張起靈，那雙眼睛中再也沒有任何迷茫，屬于龍類的殺戮意志完全占據上風，璀璨的眸光隻剩殘酷森冷。

“雖然是暫時的，但在青銅樹的領域之内足夠了……好孩子，殺了他們。”西王母輕聲說。

楚子航沒有流露任何表情，“貪婪”的心跳漸漸與他的心跳重合，如同戰鼓。

就算是1V2也沒關系，對于殺胚而言，隻要明确要斬的敵人就好。不猶豫也不後悔，因為早在加入秘黨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明白未來的使命與可能将要支付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