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驚惶過後,裘德考已經恢複了鎮定。
這不稀奇,他是個老家夥了,這一生經曆過世界最混亂動蕩的歲月,遇到什麼事都不至于太驚慌。
他從床上起身,慢慢披上珊瑚絨的睡袍。零的槍口随着他的動作微微移動,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
老家夥也很懂這一套,整個過程手都放在兩個人可以看得到的地方。
他淡淡道:“深夜拜訪是有什麼事嗎?不妨直說。”
他同樣用的是中文,表達流暢,正如資料中所說是一個中國通。
“那我直接省去廢話了。”蘇恩曦說,“克萊爾·蘇,你可以這麼稱呼我,有一些關于雲頂天宮的問題,希望閣下不吝指教。”
“我猜這不是你的真名。”
“嗯哼。”蘇恩曦不置可否。
她觀察評估裘德考的時候,後者也在觀察他。
入侵者身着剪裁得體的白襯衫和黑色西裝套裙,裙擺恰好及膝,露出纖長的小腿,女人踩着細長的高跟鞋,站得筆直,氣勢如刀。
她妝容精緻,眉眼如畫,渾身上下纖塵不染。
他認識不少強勢、自信的職業女性。但沒有一個人會像這樣帶着全副武裝的槍手,深夜闖入他的私人領地,幹掉了他的保镖,還能保持着參加董事會一般的優雅姿态。
“我們不如換一個更适合聊天的地方。”裘德考主動提議,“書房怎麼樣。”
·
别墅裡修建有小型電梯,方便年老體衰的戶主上下樓。
裘德考注意到電梯轎廂内部的攝像頭的電源指示燈沒有亮,正如入侵者所說,整個别墅的安保措施恐怕已經徹底癱瘓。
他們穿過走廊走向書房,經過前廳的時候他看到了被綁起來的保安,沒有血迹,沒有彈孔,甚至連打鬥痕迹都微乎其微,白人少女的能力可想而知。
這兩個人非常危險,萬幸的是這些保安還活着,證明她們并不兇殘。老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
随着啪嗒的開關聲,明亮柔和的光線瞬間照亮了整間書房。
房間二層直接挑空,給人空間開闊的感覺,與其說是書房,倒不如說是一個小型的圖書館。深棕色牆壁與嵌入式書架相連,風格沉穩典雅。
一樓被分為兩個區域,房間的一側擺着一張深色胡桃木打造的大書桌,整體精雕細琢,上面擺着文房四寶,展開的宣紙上寫着筆墨筋道的楷書。
另一側圍繞茶幾放着幾張單人沙發,厚厚的坐墊看起來十分舒适。
兩人在相鄰的沙發上落座,零站在蘇恩曦身後,面孔如冰雕一般毫無表情。
“我們本該提前預約拜訪,但時間緊迫。”蘇恩曦說,“區區薄禮,不成敬意。”
她從手上拎着的紙袋裡取出禮盒,打開是一瓶軒尼詩。嘴上雖說得彬彬有禮,手卻随意地把白蘭地放在黑色櫻桃木茶幾上,剔透的瓶身反射着碎金般的光。
這個見面禮可以說相當入鄉随俗了。
接着,她居然從紙袋裡拿出了兩個玻璃杯,一個推給裘德考,一個放在自己面前。
女人豪邁地開瓶,琥珀色的酒液注入玻璃杯。
這種行為委實難評,說她沒有禮貌吧,她還帶了見面禮。若說她有禮貌吧,這架勢就好像她才是主人一樣。
裘德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年輕的時候,他也喜歡喝着小酒和别人侃侃而談。但他現在已經老了,夜晚的低溫和白蘭地的酒精度數對老人都不太友好。
再看對面自稱克萊爾·蘇的女子,她幾乎是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舉杯一飲而盡。豪邁的姿态讓裘德考驚呆了,他認得出這種神情,什麼情況,這家夥看起來就是一個絕世酒鬼。
蘇恩曦肩膀放松下來,她給自己重新倒上半杯,端着酒杯斜靠向椅背。
夜色将盡,窗外的天空漸漸泛白,第一縷晨光已經穿過紗簾,室内的兩個人像是朋友一樣交談起來。
“有什麼問題盡管問吧,女士。隻要在我知道的範圍内,我會盡可能地回答。”裘德考表現得一副老紳士的做派。
“我就直說了,”蘇恩曦淡淡地說,“你派人去雲頂天宮的目的是什麼?”
“你想聽詳細版的還是簡潔版的。”
“越詳細越好。”
“這個故事有點長,得從很多年前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