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聽得人不寒而栗,汗毛倒豎。
姚韫知下意識向上看去,可很快又低下了頭。
此地實在不宜久留。
她加快腳步,準備朝院門的方向走去。可沒走幾步,腳下卻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适才跳窗的時候太過匆忙,不曾留意左右,到這時才發現身上穿的百褶裙竟被窗戶上的釘子從中間割破,最外層的鴛鴦繡紋一分為二。
任九思已然跟了上來。見她這般窘迫,倒也隻是不帶惡意地笑了笑。他彎下腰,未開口詢問,便“嘩啦”一聲将拖在地下的一截布料撕了下來。
姚韫知根本來不及反應,等回過神來,将任九思推開的時候,裙擺已經破損得十分明顯了。
她臉色發青,“你這是做什麼?”
“怕你摔了。”任九思言簡意赅。
方才那條裂口,稍稍遮掩一下還能勉強蒙混過關。可現在缺了這樣大一塊,若是張老夫人或是張允承問起來,她根本解釋不清。
任九思看出了她的心思,非常沒有誠意地向她賠禮道歉道:“小人弄壞了夫人的衣服,自然應當賠一件新的給小人。前頭正好有一家布莊,小人同夫人一起去看看?”
姚韫知沒有理睬他。
她疾步在前面走着,任九思不慌不忙跟在她後面。
進到布莊裡頭以後,姚韫知直接開口問小二:“有沒有顔色花紋和我身上穿的這件相近的成衣?”
小二低頭看了一眼她百褶裙上那一隻殘缺不全的鴛鴦,皺了皺眉。
正好此時任九思也走了過來,她一把奪過他手中那一截布料,補充道:“就是這樣的鴛鴦忍冬紋。”
小二若有所思道:“倒是有差不多的,隻是不及夫人身上的這麼精緻。”
姚韫知顧不得這麼多了,隻道:“先拿來給我瞧瞧。”
不多時,小二便從庫房裡将一件樣式相近的百褶裙取了過來。姚韫知拿起裙子,仔細打量了一番,她這邊還沒開口,那邊任九思就已經說起了風涼話。
“張老夫人我倒是不好說,可張主簿還沒有到這般老眼昏花的地步吧。”
姚韫知也知道這兩條裙子差了許多,可一想到始作俑者竟然還有臉在旁邊嘲諷自己,便覺得氣不打一出來,冷道:“那你倒是給我找一件一模一樣的出來啊。”
小二聽這兩個人的意思是要走,忙上前解釋道:“小人瞧夫人這條百褶裙是宮裡頭的樣式,這樣精細的做工,民間的确少有。夫人即便到别家去,隻怕也買不到夫人想要的,反倒白跑一趟。”
他說完又望了一眼任九思,問:“郎君覺得呢?”
似乎是在等着他拍闆。
任九思知道他是誤會了,故意笑着應道:“既如此,娘子,咱們就拿這件吧。”
一句“誰是你娘子”被姚韫知咬牙切齒地咽了回去。
她問小二:“這裡有地方能讓我更衣嗎?”
“有的有的,”小二連忙點頭,“隻是這裡沒有丫頭服侍,可能需要勞煩一下郎君……”
任九思意味深長地看了姚韫知一眼。
姚韫知冷道:“不必,我自己可以。”
她進到裡間,走到屏風後頭,先将豆綠色青蓮妝花緞上襖脫下,随後又去解破損的羅裙。然而她還未來得及将新裙穿上,便聽得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屏風上随即壓過一道黑色的人影。
“夫人——”
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輕薄。
姚韫知手上動作一滞,低聲斥道:“出去!”
“夫人當真不需要小人幫忙嗎?”
話音才落,他已經像一片雲似的,飄到了她的跟前,盈盈的笑意在唇角若隐若現,桃花似的紅從眼角暈染開來。
姚韫知剛剛才提起裙子,此刻見他這般不管不顧的闖進來,連忙将腰帶系上。慌亂間,她非但沒有将裙片拉緊,還将細帶打成了一個死結。下裙松松垮垮地圍在腰間,一松手就會落下去。
她沒有接任九思的話,想要趕緊先将裙帶解開,再重新系好。
可她的指甲偏生足足有兩寸多長,越是着急,那個死結就越解不開。
一個用力,指甲險些從中間劈開。
最後她實在沒有辦法了,斜眼瞪着任九思,沒好氣道:“幫我把腰帶解開。”
“什麼?”任九思裝作沒聽見。
姚韫知惱怒地拔高聲音,“我說,幫我把腰帶解開!”
任九思聞言,嘴角微微揚起。他靠近一步,垂眸看着姚韫知,含笑道:“那小人就不客氣了。”
修長的指尖落在那打成死結的細帶上,動作輕而緩。指腹似有意似無意地滑過她的腰間,姚韫知身子僵硬得像一張拉滿的弓,連呼吸都沉了幾分。
“别亂動!”她皺眉呵斥,聲音卻不似剛才那般淩厲,顯然是十分不自在。
“夫人怕癢?”任九思擡眸,目光落在她略顯慌亂的臉上,眼神變得更深了幾分,“夫人别急,這結打得太緊,小人得多費些功夫。”
他的動作依舊不緊不慢,手指在腰間逗留得有些過分。玉一樣冰涼的手隔着薄薄的中衣貼在她的後背,一股寒意無聲地爬上了肌膚,激得她忍不住微微一顫。
她壓低聲音,強自鎮定地催促:“好了沒有?”
“腰帶已經解開了。”任九思笑得意味深長,指尖勾着那細細的系帶,慢條斯理地說道,“小人再重新替夫人系上。”
他攥住腰帶的兩頭,故意使壞般猛地一收,腰帶瞬間勒緊,她被束得險些喘不過氣來,皺着眉道:“太緊了。”
任九思笑得更深,稍稍放松了一點,又拖長了語調問:“這樣呢?”
“又松了。”姚韫知惜字如金。
任九思手指拉動腰帶,再一次調整松緊,像在逗弄獵物般,戲谑中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暧昧,“夫人喜歡小人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