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這姑娘是個會來事的,畢竟念叨了這麼久,又已經準備了這麼多,應該萬事俱備隻欠東風。
結果人都到門口了,還不知道該跟誰談這筆生意。
但此時更不應扶額躊躇,饒烨雖不了解成縣獸場管轄狀況,卻也憑着自己先前的了解,引詢道:“阿月姑娘此前可有聽聞,這獸場何人所開?”
申如月搖頭,道:“我來成縣前後也就一年時間,光這段時間内掌櫃的就換了二三個,卻也不知道,他們背後是向誰付地租。”
饒烨點頭,眉頭松了松,緩聲而言:“無固定掌櫃而是向地主交租,比我想象中樂觀。”
可她卻沒理解其中的關聯。
他又解釋道:“如姑娘所言,城東獸場那塊地應是硬質黃土,揚沙偏多。”
“沒錯,”申如月點頭,“馬場的泥地,獸場營業旺期每天都要踏過數十甚至上百遍,而黃泥最為堅硬,久踏後不會松散,隻是可能有些許揚沙。”
饒烨又道:“且這獸場已經換過幾任掌櫃,皆下落不明?”
“是。”
得到肯定的答複,他本欲直言他心中盤下土地的手段,此刻還是不禁多問了她一嘴:“如此,阿月姑娘不擔心獸場風水有問題?”
申如月連連搖頭,面上雖然閃過一絲擔憂,但語氣依然肯定,“不怕。”
曆經這麼多,哪還顧得上一個似真似假的所謂風水問題?
饒烨定下心,這才道:“去官府。”
申如月:“什麼?”
“那裡才能租到這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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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城東走回城中官府,又花了不少氣力和時間。
這時候官爺們正休憩着,官府門前除了兩個半瞌睡耐着寒風還在站崗的,其餘更是啥也沒有。
申如月瞧了一眼,隻歎了口氣。
饒烨卻道:“不必急于這一時,既已準備妥當,一會兒見了縣令,自然一切順利。”
“嗯……”她拖長語氣,悶悶應了一聲。
實則,申如月心道,其實也沒準備什麼,更談不上妥當。
本以為見了人塞點東西行個方便也就過去了,誰知,這才過了幾天,又回到了官府縣衙這個她根本不想再來第二次的地方。
但願真能順利。
雖然隻是一路跟着阿葉回來,不清楚他憑何如此确定直找縣衙,但自己面對這寥無人煙的獸場毫無頭緒,眼下隻能信他。
況且阿葉身上本就透着一種讓人安心的沉穩氣息。
他總會将一切事情的發展都想到他意料的計劃之内。
見過城東獸場,心裡再定了底。
那地兒雖有異樣,卻不足為懼。
而若說他倆到了城東有什麼收獲。
離開之時,申如月又在那邊附近的地上見到了一個黑面紗。
跟當時在她家破屋後林裡見到的那個黑面紗雖不能确定是否完全一樣,但至少手感摸上去相差無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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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申如月走到官府對面的小巷裡,随手攏起鬥篷,墊到身下一塊比較幹燥的空地上,又招呼着阿葉,“時候還早,咱先坐着歇會兒吧。”
“嗯。”
饒烨應聲停下了步子,在距離申如月一尺開外的地方站定,而後撫起長袍襖,單腿後撤半步彎膝。
在她還沒有看清楚他一串行雲流水的動作的時候,他就已經十分優雅地落地而坐了。
申如月看看自己叉着個腿,歪着身子半倒在袍子上坐着的樣子,再看看一邊穩如龍鐘的阿葉。默默收起了腿,稍微坐直了些。
這人是在江湖間學來的規矩麼,一闆一眼,禮節倒是十分周到。
越想越覺得,哪家的江湖俠客會有這麼方正的規矩?都應灑脫無羁才是。
橫豎想不明白,而且他身上她想不明白的地方還多了去了,申如月攤開手,往阿葉面前一伸:“包裹。”
饒烨将那個裝裹的嚴嚴實實的黑貂皮包袱遞給了申如月,反被她打了手掌心。
“啪——”的一聲,既清脆又結實,連着他的手臂都抖了一抖。
反彈力使然,申如月的手心此刻也是火辣辣的疼。
她驚了,還帶着點不可思議的怒意道:“怎麼回事,見我動作,你不知道收回去躲着點麼!”
饒烨這時也有些蒙,他沒想到她這下使了這麼大的勁,而申如月自己也沒有想到,痛得她差點都繃不住表情。
“抱歉。”
他又先一步認錯了。
申如月:“……”
又是這出。
反正無論她前一句不滿些什麼,他都會緊跟着一句賠禮道歉,也不反駁,那種你愛咋樣就咋樣,我隻負責配合。
天地與他無關,萬事萬物皆與他無關。
大有一副所有事情都不重要,生死泯滅自有天命,人無所謂地順其自然就好。
申如月認命地低了頭,搓搓自己的手掌心,痛感終于消失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