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不止那些會用暗器的輕功飛俠,還有這些力大又有蠻勁的近戰死侍。
暗器放過一波,還不見他們倒下,已然超出了潛伏狙擊者的射程,這些蒙面大漢又鑽了出來。
申如月見狀,架弓放箭。現在她的羽箭筒中箭矢數量已經翻了幾番,都是剛剛在路上逃着,有意折回去一些,再撿了對面投過來的箭,化作己用。
奔逃途中,投放暗箭的人在陰處,不便還手,現在這人終于冒出頭來,活靶子上門,恰是檢驗她這年苦練箭術的好時候。
可是她的弓箭以前都是對着獸禽,還從未對準過活人。
可這些人就是來要她命的,那又和禽獸有什麼兩樣?
她深吸一口氣,不應該再心慈手軟,有任何猶豫退縮。
“放。”他沉聲。
更像一注強心劑。
“嗯。”
瞄準,屏息。
一發三箭,正中二人前額,當即将人從空中射得直接墜地。
“漂亮。”他揚唇由衷而贊。
他曾經在昏沉中見識過她的準心,能幾發霰彈幹趴一頭熊。獵禽亦近乎百發百中,此刻心中不穩還能如此,内核了得。
申如月深吸一口氣,再次瞄準另一方向她靠近的人。
她原以為自己會心顫,手抖,可卻是感到一陣釋然的痛快。
想到眼前的人就是你死我話,甚至可能手上就沾了她申家滿門的鮮血,她拉着弦的指節隻收得更緊更用力。
此刻再拉弓而出,三發三中。
饒烨的眼中亦随之恢複光亮,滿目驚贊,同時聽聲辨位,提醒着她:“西北方高樹上一個,矮樹邊慢走的兩個。注意箭放低些。”
“嗯。”申如月聞聲轉頭,再發三箭。
果然,這三人在她放箭時想往下邊躲,卻沒料到申如月使了巧勁,箭飛到一半之時,随風轉彎下沉,又恰好正中了他們的頭顱。
她箭術高,饒烨亦是聽聲追蹤聞風俱應。
配合默契,終于也讓對方折損幾人。
而對面也意識到這兩人不好對付,且本就是有備而來,為首的黑衣暗客并手吹哨,發号施令。
衆随從聽了指令,變化了對策,從三兩分散着靠近這頭變成了齊步進攻。霎時,四面八方而來的黑衣客腳下動作極快,動作招式讓人辨不清,難以招架。
随着這群人距離他們越來越近,申如月的弓箭也已經派不上用場,饒烨的大刀本就不夠得手,又加之右臂受了傷,放血割肉劇痛難忍。被對面的刺客一眼識破,隻能極力躲避狠招,用左手執刀,且打且退。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申如月沉聲道。
“我掩護你,”饒烨執刀,邊回着話,“你一會兒拿過我的刀,無論如何也要殺出一條血路。”
申如月一狠心,又近戰投出一手飛镖,雖是胡亂着沒有什麼章法地投出去,但卻用了蠻力,加上镖上的劇毒,倒也中了幾個,大退一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按理來說,白虎應該到了。”她心中起疑,準備再次發号吹哨。
而就是這一瞬間,她思緒分神,給了刺客下手的機會。
隻見對方手持兩把大斧向她劈來,申如月躲避不及,隻能拉住饒烨的手臂一同彎腰後退半分,而這半分的避讓并不能起到作用,刺客手中的斧子劈下的速度更快。
申如月顧不上有沒有抓到饒烨右臂的傷口上,隻想使出所有的力氣,将他甩出這刀斧之下,亂戰中央。而饒烨依然鐵了心,就算是挨上這沉沉的兩斧頭,也誓要将申如月護在自己身下。
可他右臂上的傷終究難以忽視,完全拖累了他的動作,又加上剛剛近戰之時舞刀避槍,此刻他已是強弩之末,再無多餘力氣。
即便饒烨咬牙忍痛想要在這瞬間躍回她的身邊,已經是有心無力。
斧尖刃口寒光閃過,伴着寒冬蕭蕭冷風。
申如月應急閉眼,最後關頭,依然沒忘記用盡自己的全身力氣,吹響召喚白虎的暗哨。
“噓——呼噓——”
如果她注定要成為這對利斧下的哀魂,且使出生命中的最後一絲力氣,把白虎召來,至少能護住他,也不算死得這麼虧。
沒想到頭次在林中與人作戰,倒還能帶走一些,至少也為父母族人報了些許不平仇恨,沒有窩囊苟活在世。
眼前,盡是她蒼茫短暫的半生。
又正是此刻,她耳邊的風聲忽而更加強烈,甚至帶了奔湧而來的邁步踏地聲。
伴随着這雄壯有力奔走聲的,是三聲若有似無的虎嘯。
明明那樣有力強悍,近在耳邊,振聾發聩。
申如月卻不敢再睜開眼,更沒來得及反應,甚至以為是自己這瞬間的錯覺。
忽而,面上一陣強風撼過,想象中的利斧沒有劈下來,而撲撒在她臉上的,是一陣陣熱息。
伴着洶湧的猛虎巨嘯,一聲接了一聲,似哀嚎,似傾訴,似渴求,又悲痛。
是白虎,是她的白虎,是她等了許久,終于在最後關頭救了她的白虎。
接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