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如月被他護在巨石那側,他全身都能将她護在身後,半條縫都不留給對手。
她心底狠狠一震,可卻又為他的自負感到氣惱,“你大傷初愈,對方不僅人多還下死手,帶着我如何有活路?”
真是死犟。
之前老想着從她家逃走,一刻都不願意久留的,如今有了這麼好的機會,正好能甩了她離開,連白虎也送給他帶走,他這會兒又客氣起來了!
而饒烨此時卻是眉頭緊鎖,額前細細密密已經布上了一層冷汗。全然沒有還嘴之力。
申如月頓感不妙,忙向他身體另一側看去。
隻見他右臂已經被飛镖劃了一道,那镖口鋒利無比,隻是沾邊擦過,也劃破了幾層厚衣,擦破了皮肉。
他武藝高超,之前絕不會讓暗器有近他身的機會。
定剛剛情急之下,為了護住她才止于此。
瞬時,她的心頭已是萬千情緒,已快到了那個臨界點,“你憑什麼替我擋?我允許你沖出來擋镖了嗎?”
饒烨垂眸,隻是轉過頭,淡淡看了眼他右臂上的傷口。似乎如果她不提,他還沒有發覺自己此刻已經中了镖。
“我讓你活下去!你這時為什麼又不肯聽我的了?為什麼?為什麼!”她崩潰道,已經帶了泣聲。
他的表情很難看,說不出話來,隻隐約聽到幾聲劇痛難耐的隐忍呻吟。
“不行,你必須活下去,我給你上完這些藥,你就快走,白花花就要來了,一會兒你見了它就讓它帶你去城中,找最會解劇毒的郎中。”
她一邊說着,一邊胡亂地翻着自己袖口和胸口的金粉草藥,一股腦抹在他的傷口上,似乎這樣就可以解毒。
可這镖上有劇毒,憑她帶的那些藥根本不夠看。
“嗯……”藥粉上身又是一陣刺痛鑽心,他緊繃着臉。
即便她沒有與他對視,但那處的肌肉與筋絡都随着跳動,便能猜到他此刻難捱,牙關緊咬。
“等等,我先給你敷上藥,馬上就好,馬上就好了,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她手上的上藥動作已經有些顫動,快要扶不起藥瓶。
他卻突然擡了手,阻止了她。
申如月怔神擡眸,卻對上他的眼神,無比溫柔。
從未見過他如此釋然的時候。
“姑娘不必再為我費心了。”
他緩聲而歎。
“你少管我!”
申如月怒而泣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說要你活下去,你就必須活下去,不要管我,總之活下去!”
她說話已經沒了邏輯,但一遍遍地重複着。
她隻是想讓他活下去。
可這個世道,為什麼連活下去都這麼難,三番五次讓人絕望。
他卻隻是搖了搖頭,嘴角抹上一絲笑,輕聲道,“我如何能不管姑娘?”
她不能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出意外。
他更不能。
“我還沒向阿月姑娘報救命之恩,就算是死,也會将姑娘護到白虎前來救主之時。”
他強忍着痛,一次說完了這些話。
似乎是在向她解釋,自己為什麼會不顧一切地沖出來。
就算重來一百遍,一萬遍,他也還是會沖出來。
饒烨擡過手将她手中的藥瓶塞子緊好,完全放回她的手中。而周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死侍已經尋着他們剛剛的方位直奔而來。
巨石掩體隻能躲過這片刻時間,終歸會暴露,并不安全。
他身上隻是一塊小傷口,就算是劇毒,發作也還需一段時間。他站起身來,又抽出申如月腰間的匕首,往自己的中镖之處狠狠來了一刀。如果想要求得一絲僥幸活下去的機會,這塊中了毒的地方确實留不得。
這一刀果斷而又堅決,刀口很深,還直接剜下一塊肉來,大有斷臂求亡的意圖,瞬間血流如注。
申如月啞然,隻是自己的心頭也跟着悶地抽痛。
她變不了他的決定。
他同樣也變不了她的。
都想要對方能活下去。
那就一起活下去。
她接過匕首,往自己的衣服上擦淨,又割下了自己衣擺邊緣的布料,三兩下為他包紮壓緊。
眼神堅定,語氣堅決:“撐住,我一定要帶你回去,解毒。”
回應她的是他利落的轉身,而後一同邁步,往林中更深處盤旋遊走奔逃。默契似乎比之前更足,都朝着同一處方向。
可終歸敵手人多,他們的體力漸漸不支,就算再怎麼借助地勢四處隐蔽,也比不過對面分工合力,神出鬼沒。
深林樹高,冬日裡落了些葉,也有常青樹還綠着,并不凋零。而這樹冠中,本是飛鳥栖度,電光石火間,冒出三五個蒙面彪形大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