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烨草草掃了一眼搜查令,橫眉冷豎。目光微頓,輕擡了手,衆目癸癸之下,竟當着歐陽瞻的面又将那搜查令扔回了那小厮身上。
他冷眼觑視着低眉順眼的白面小厮,視線亦停留了半分。而後冷聲道:“歐陽公子這事就辦得不厚道了,既然想來草民家中做客,又何必整出一張這樣虛假的搜查令來?”
“放肆!”還不等歐陽瞻發作,他身後的其他走狗已經跟了出來,“官府的章印還能有假不成,我看你就是故意跟瞻公子作對!”
饒烨輕笑一聲,卻隻聞其聲,不見他的表情變化。那意思約莫便是,難道你剛看出來他看不爽你家這混賬公子很久了?
而白面小厮作為離的最近的,卻沒急着出頭,可見與歐陽瞻的交集并不多,遠遠不到忠心走狗的地步。但又能站到這樣前頭的位置,可見其有一定的地位,至少某種利益關系之下,他有這個資格在最前頭。可以看清所有他想看到的東西。
歐陽瞻嘴角依然擒着一絲笑,哪怕那笑意看起來并不明顯。緊咬後槽牙,太陽穴處的青筋也跟着跳了跳,能讓他有這樣生動起伏的表情的人已經不多了,顯然已經被氣的不輕,隻是面上依然遮掩着,不動聲色。
饒烨甩那張搜查令的動作,不僅是抽了他身邊的小厮一巴掌,更像是抽到了他歐陽瞻自己的臉上。
那小厮的表情也好不到哪裡去,即便是低着頭,亦能感覺到他肩頸處依然緊繃着。本就是個藏了身份的,絕非善類,申如月眼見他側臉透出的陰骛之氣慢慢加重。
“今日,你家的門,不進也得進。”歐陽瞻重聲道,從前那些虛假的陰柔語氣已經不複存在,收了折扇,扇頭指向門檻地面。
“這世上還沒有我歐陽瞻賣不過去的門檻。”
饒烨輕笑一聲,挑眉勾唇,眼神毫不躲避,亦緊盯着他:“我若是非不讓呢?”
歐陽瞻沒想到眼前一個孤寡草民竟敢跟他作對至此,刁蠻到如此地步,冷聲低呵:“那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饒烨絲毫不虛,反倒是因了他這句話抽出了身側的佩刀,長刀還未出鞘,便已泛出絲絲震懾,讓人膽寒。
“禮尚往來。”
歐陽瞻心底一沉,難得又瞬間慌亂,在這樣強大的氣場面前,似乎已經無處遁形,他猜不到他到底還留了幾手。他自認為自己今天已經帶了足夠多的人手,說什麼也會将申如月連帶着這個便宜郎君拿下。但饒烨剛剛開口那瞬間,身後就仿佛真有千軍萬馬一般,讓人不敢貿然上前。
此刻對歐陽瞻來說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誰慫誰孫子,他大過年的咽不下這口氣就是過來出氣的,帶了歐陽家一半的私人侍衛來,若還打不過這兩個,又怎麼回去見江東父老。
須臾,還不等他再次指揮下令,他身邊那個最近的白面小厮便如閃電一般抽出一把匕首劈了出去。
“小心!”申如月随手抄起身邊的一把長槍,想要提醒饒烨,若他不防守,她便替他擋着這一刀。
而饒烨似乎早就料到了白面小厮的動作走勢,先做準備已經後撤半步有了防守。
白面小厮撲了空,似乎是沒料到他反應如此迅速,更不認為自己早已在饒烨和申如月面前露了破綻,又在身後一個接着一個的前赴後繼中趁亂發起進攻。
眼見他身邊圍滿了一圈不要命的,申如月還在外圍,自然給他幫忙。隻是這長槍本就是饒烨平時訓練打的粗糙東西,很不稱手,對申如月來說更是難以駕馭,甚至不如砧闆上的菜刀有勁。
可光憑申如月的力氣,就已不是尋常人能夠比得上的,即便這長槍再不稱手,也是經過碳火淬煉回過的堅硬之木。申如月一邊敲了一下,圍得最近的那兩人肩膀吃痛,力氣不敵,退了兩步,恰好給了她入圈招架的時機。
饒烨正處這群人的包圍之中,包圍伊始,他尚未拔刀出鞘,隻是這些人不比之前在賽飛閣鬧事的那些,是訓練有素的,身上有些功夫。
光靠刀鞘上多餘使出的那點力氣尚不足讓那些人後退,他隻能拔出長刀迎戰,但心中又糾結萬分,這些人左不過是一些未辨清情況的普通百姓,隻是跟錯了人,才随着歐陽瞻為虎作伥,又如何能讓他下那樣的狠手。
若不是申如月與他并肩迎戰,靠着他一人之力,不敢使出全部力氣,定然應付不過來。
可這些人偏偏頭腦不靈光,沒看出來他是收着力氣打的,目光中仍然帶了挑釁,申如月沒有饒烨想的那樣多,隻想在最後的這些日子裡保護好他,那些目光落到她的眼中無異于找死。
更何況那白面小厮就是下了死手來的,功夫不凡,但相比饒烨來說還是差了功夫,更不知他哪來的自信,夥同隐在這群人中間的其他雲霧山中的人竟想生擒他們!
申如月也料到既然有一個就會有一群,半點不敢掉以輕心。饒烨亦是招式飛速應敵,又分出心思替她擋回幾招。
而這邊交手正處火熱,歐陽瞻青着臉,已經挪步到了另一邊,繞到屋後。
卻沒想到,隐蔽之處還有一間平房,屋内,邵氏姐妹見到他逼近的身影,大氣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