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為日子就會這樣平靜地過下去,誰也不提離開,破林邊的四人便能一直相安無事地度過剩下的日子,直到某天誰突然提到離别,再假裝豁達地相忘于江湖。
聽起來非常有江湖氣概,無比豁達,反倒覺得圓滿了。
申如月明白剩下的路隻能自己走,能相識這樣好的姐妹,這樣……的,夫君,雖然是假的也很好。至少這段時日的情分已經是真的了。
哪怕在複仇的路上夭折,也覺得此生不負,已無遺憾。
至少他們心中都有某種無名的默契,春節間不提分别,還能有元宵那個最後的月滿之夜。
但偏偏事與願違。
初七的時候,歐陽家的人又找上門來了。
一行人不像之前那般稀稀拉拉,而變得整齊劃一,大清早的就是一排聲勢浩蕩的陣仗。
雖說他們挑的時間已經夠早,但那時候申如月也已經拉着一群馴獸晨練完畢回來,剛想帶着白花花也在前坪打個滾,沒想到卻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
隻見歐陽瞻舞了舞胸前的折扇,兩邊的人便非常規矩地一字排開,夾道相迎。若不是申如月記得清楚,這破屋是自己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歐陽纨绔下鄉來體察民情了。大冬天的還舞着一把折扇在面前,死裝。
她知道這一報遲早會來,隻是時間問題,也沒想過要逃。深吸一口氣,先吹了哨使白花花回林,再自行到了前頭去。
白花花還輕輕“嗷”了一聲,它是通靈性的,知道自己此刻不應該鬧出什麼動靜,但也記得上次這個來家裡找麻煩的人,一見到就睜圓了眼睛伸長了脖子。若不是主人攔着,它又怎麼不想沖上前去給這老登一掌?
偏偏不放它出去,它又知道主人的顧忌,便隻好窩在一邊悶哼一聲,又退走了。
歐陽家的這番動靜自然驚動了屋内的饒烨,他本來就醒得早,點了一盞燭火正與鄒劭通信,商量着啟程日期,但沒想到有人不請自來。
申如月見到他已出門,本來還杵着的心又定了幾分,擡着下巴便和歐陽瞻招呼了聲:“歐陽公子大駕光臨,倒不知有何貴幹?”
敷衍又潦草。語氣都是滿滿的漫不經心。
歐陽瞻也不惱,面上依然堆着假笑,若是此刻就輕易動了表情,才對不上他僞善的本性。
“聽說……我有個相好逃了出來,懷疑在你這兒,倒不如沈姑娘賞我個臉,讓我找找?”
申如月聞言,定在原地半分,又很快反應過來,他竟是來找阿岚的!
他怎會知道?明明阿岚與阿涵從未遠行,也不曾在外抛頭露面,就算是想要調查起了疑心,也不該直接朝着她家就來了,一點風聲都沒有。
思忖中的片刻,饒烨已替她笑答:“這兒畢竟是草民與内人之宅院,歐陽公子大過年的做了回不速之客,着實令人驚訝。”
歐陽瞻凝眸緊盯着他,眼神透露出幾分兇狠,僞善崩出一絲裂縫:“無需你們招待,我們要找人自然帶了人手過來,隻請你們配合就罷。”
說着他就要走上前來,身後跟着的那幫也嘩啦啦一片向前。而饒烨如一尊神不可侵的雕塑般立在門前,不怒自威。“無官府搜查令,即便是歐陽公子,大約也不便進入寒舍。”
“呵。”歐陽瞻從鼻子裡輕哼一聲,大概早就料到了他們會這樣說。
雖然他還是第一次見到申如月這個所謂的相公,但聽了王鄣上次的狀告便做足了準備,這次定是有備而來。
雖然以歐陽家地頭蛇的霸主地位,即便不找任何理由也有辦法懲處這些無權無勢的草民,更何況還讓他找出了理由。稍加調查便知這所謂沈掌櫃之前劫了獄,還窩藏嫌犯,其人正是他之前久招不能的邵氏女!
那就怪不得他了,明裡暗裡定要這不止知天高地厚的林邊兩口子吃不了兜着走,給他們點顔色瞧瞧,敢跟他歐陽家作對就是這樣的慘淡下場。
歐陽瞻一個擡手,身後便有人雙手捧着搜查令上前。
饒烨似乎也早就料到了這層,一手接了搜查令過來,看了兩眼。确實是這個東西,上面的印章與公文挑不出破綻。以歐陽家在縣衙滲透的勢力,得到一張這樣的搜查令實在不算什麼難事。
而正是拿起搜查令的這一瞬,捧手的小厮的臉就這樣露了出來。
申如月見了此人瞳孔緊縮,這白面小厮正是那一夜她見過的,那個疑似雲霧山的人!
今日竟然還會出現在此處,可見錦州歐陽氏與雲霧山已經早有勾結,而那一晚的出現絕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