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嘉含笑道:“未知結果如何,如何敢帶聖旨入營?再說,在下一人前來,草率宣诏豈非不敬天子?因此二者,便留了聖旨于永州守官處,還請将軍齋戒兩日,再令人攜此入城,引使團前來行儀宣旨。若有得罪,還請将軍海涵。”
武湘君又将她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笑道:“好個女娃,鬼心思不少。說話倒也直白,合我性子。”言畢,他又指指那包袱,“不知道,那裡面是什麼?”
孟嘉解下包袱,在桌上打開,衆人一看,見是兩件疊好的錦袍,那桌畔男子裝扮的少女又道,“想着若是談成了,便要押我在這裡等着取旨,恐怕一時回不去,多備了兩件衣袍。”
武湘君哈哈大笑,染得帳中其他人也笑,一時氣氛終于不再緊張得令人窒息。
郅焘笑了兩下,上前拱手,又賠一禮,“門前失禮,怠慢使者,請使者莫怪。”
武湘君吩咐人帶孟嘉去了客帳,這裡帳外的守衛可一點也不比中軍帳少,孟嘉撩門進内,隻見擺設雖少,卻也算得周全,見并無人跟着進來,她才松了一口氣,一下子癱在坐墊上。
她哆哆嗦嗦地倒水,才感覺到,自己的手心,已經被冷汗浸透了。如今嶺南已經再說不上冷字,她卻從手肘到指尖,半條手臂都是涼的。
孟嘉暗罵了自己一句,“沒出息!”随即掙紮着爬起來,仰倒在床上,喃喃道,“睡一覺再說吧……”
她睡不沉,朦朦胧胧地一邊是夢一邊是人聲,忽聽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驟然驚醒,“誰!”
穩住心神一瞧,才見床前有一個約摸十四五歲的小女兒,梳着丫髻,模樣還算清秀,滿臉驚恐地看她,身前正是她的包袱。
孟嘉心裡松了一口氣,看她道:“丫頭,你從哪兒來?怎麼到這兒了?”
那丫頭哆哆嗦嗦地開口:“我……我叫……酸枝,我……軍師派我,伺候……你。”
孟嘉頓時警惕起來,見她着實害怕,又微笑道:“這樣啊,再說一次,你叫什麼?”
“酸枝。”
“好,酸枝。你别害怕,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我要在這裡暫住幾天,軍師想得周到,才送你來替我跑腿兩日。過了兩天,仍然好生送你回家去的。”
“我、我不怕,”那丫頭卻忽然一跪,淚盈于睫,“姑娘,我不想……回家去,我爹娘都沒了,是跟着叔叔一路從安縣過來的,求您,留下我吧!”
孟嘉好奇道:“你叔叔對你不好嗎?”
酸枝垂首,抽抽搭搭拿袖子抹眼睛:“叔叔要、把我、送給一個、小軍頭,做小妾,正好,今天、在外面,拉扯的、工夫,被軍師、瞧見了,就将、我叔叔,罵了一頓,送我,來這兒伺候您。”
這番話說了許久,那叫一個一波三折……
孟嘉聽得揉揉眉心,歎一口氣,“可是,我也留不了幾天,過兩天宣完旨就要回京去了。本是客居,怎麼敢要将軍的人呢?”
“哈哈,使者客氣了。”正說着,郅焘從外面打簾進來,笑道,“我也是方才路過,正好瞧見,想着使者一路辛苦,此來又未曾帶什麼丫鬟侍從,若使者覺得她可用,就一路帶回京去也無妨,不過是一個小丫頭,跟了使者,也是她的造化。”
孟嘉立刻整衣起身,拱手稱謝:“郅軍師思慮周全,卻之不恭,多謝多謝。”
郅焘點點頭,“使者遠來辛苦,将軍,哦,不,使君已備下晚宴,請使者歇息片刻,稍後我遣人來為使者帶路。在下有些私事,就失陪了。”
孟嘉笑笑:“軍師請便。”
送走了郅焘,孟嘉才看向那新來的小女兒,溫和道:“幫我更衣吧,打開包袱第一件就是。”
酸枝應是,随即打開包袱,取出上面一件暗紅錦袍來伺候孟嘉換上,系好衣帶的工夫,孟嘉便道:“幫我打盆水來梳洗,去吧。”
酸枝又垂首應諾,轉身出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