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夏相、吏部尚書謝大人、戶部尚書張大人、兵部尚書陸大人、禮部尚書溫大人……”齊遠足足報了起碼有幾十個人名,才悠悠道,“這些姑娘都要聽?”
“……”
孟嘉咳了一下,從袖袋裡又取出一個荷包推過去。
齊遠笑容加深,颔首道:“姑娘愛重,受之有愧,卻之不恭。”随即手下如風,撈過兩個荷包,從懷裡摸出一本小冊子。
孟嘉将信将疑接過,隻見封面上龍飛鳳舞三個大字——
“流芳譜!”
孟嘉随手翻開,左側是人像,右邊是說明,卻并不是什麼美人畫譜,而是各處各部的群臣圖像。而第一頁,畫的就是當朝宰相夏谌。
“夏谌,字秉衡。今中書令,曆任……”孟嘉又往後翻了幾頁,見與齊遠方才所說基本不差,垂目略一思索,笑道,“不錯,很是周全。但是,大人,我不得不懷疑,您是不是一早就得了消息,專門等着賺我這金子。”
齊遠道:“那倒也不是。這圖譜原本就有,畫像乃京中一流畫手親繪,其說嘛……确實費了些心思,原本是每半年出一版,半月前夏侍郎知會了在下一聲,這本是為姑娘特制的,姑娘放心,比市版全面細緻,絕對物超所值。”
“夏澤明?”孟嘉想想,夏澤明好像确實在禮部供職,遂笑道,“他這個中間人做得好,既幫屬下撈了油水,又教我知道人心難測不可不防。既然齊大人為我特制圖譜,必定也知我身份,您不介意?”
齊遠端起茶盞,閉眼嗅一嗅散出的袅袅香氣,贊了一句:“香!好茶跟那茶葉末子就是不一樣。”呷了兩口,才笑道,“姑娘說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隻是一個天盲老道在這茶樓裡和一位小姑娘做成了一筆生意。姑娘發善心,請我這在街上費了半天唾沫嗓子冒煙的老頭子喝茶,既然請我喝這麼上品的銀針,我又何必介意邀請人是男是女呢?”
孟嘉笑笑,靜默不語。
朝中人于她,上多的是厭憎嫌惡,下多的也許是憤恨嫉妒。如今看來,也許還有一些人,認為此事根本與他們毫無關系。
一盞茶轉眼過去,該當作别之際,齊遠上下瞅她兩眼,突然道:“姑娘,我替你測個字如何?”
孟嘉一愣,随即笑道:“可我沒有金葉子了。”
齊遠摸摸胡子,笑眯眯道:“今天得了你一注大财,這個字算是送你。平日裡老夫測一字,最低也要二錢銀子,你可要珍惜喲!”
“多謝。”孟嘉估摸着他是有些不好意思,且聽一聽他怎麼說,見白瓷盞内茶湯透亮,随口道,“‘清’字,清水之清,就問我此後如何,請先生一解。”
“清水之清,好。”齊遠微一思索,張口便解,“清字,一半為水,江河湖海皆有之。一半為青,青乃禾苗草色。青拆為十二月,禾草遇甘霖,連年有水,長勢必茁……隻要小心,不可淹過了頭,日後四海八方,哪兒也有你一碗飯吃。”
總而言之算是好話,靈不靈是兩說,須得謝謝對方這番心意。
孟嘉笑道:“多謝大人賜解,晚輩謹記在心。”
話音剛落,卻聽窗外一聲大叫,孟嘉起身快步到窗邊,見樓下一家珠鋪前兩駕車前轅糾纏在一起,馬夫對罵了兩句,兩邊車廂簾子挑起,各下來了一名丫鬟。
孟嘉道:“奇怪了,看這車,應該都是官家人物,怎的當街便吵鬧起來。”
齊遠聞言,也來到窗邊一看,見兩車皆是紅油塗飾、彩繪錯金,一車駕的是兩匹高大健壯的白馬,另一車駕的是一頭皮毛水滑的青牛,丫鬟一水兒穿绫着錦悍然氣盛,歎然道:“又是兩家不省事的!”
孟嘉不解:“前輩認得?”
齊遠還沒說話,街上的吵鬧聲就鑽入了耳朵。
牛車家丫鬟道:“好不知禮數的東西!見到世子妃車駕在此,也不知下車行禮讓路!”
另一個丫鬟不服氣了:“我們王府何曾迎過了世子妃?我們客姑娘是正正經經地在王府伺候慣了的,如今世子急招,要是耽擱了,就算搭上你這條命也不夠賠的!如今世子車駕在此,誰敢不讓!”
也不怪兩家吵鬧,雲祥街上得有一半的路都停着車轎,她們又正巧堵在了街心這一段,誰要是退就得退出半條街去。許是那位客姑娘真的着急,連對面是誰也顧不得了。
齊遠見兩家丫鬟吵得昏天黑地,悄悄向孟嘉道:“那個,牛拉的,是戶部尚書張浃家的,剛才那小丫鬟說是世子妃,想必裡面坐的就是張家的三小姐。對面那家,坐的什麼姑娘不甚清楚,不過雙馬駕車确實是王世子标準,這京裡敢把自己的車給一個侍妾坐的,也就是那位定王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