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天殺的!!”
……
還沒等宣布兇手是誰,圍觀者已經憤憤起來,大有要一人一口唾沫将于家人唾死的氣勢。
孟嘉蓋上盒子,回頭向衙門口招了招手,沒多久,姜黃回身入内,不多時,從裡面押出了狼狽不堪的于新枰。才短短一天多的時間,他身上已經充溢着淡淡的死氣。
于新枰呆呆地在莊妙兒的骨灰前站定,晃了晃身子,“撲通”跪下了。
孟嘉重新上階,道:“此案根由,令人痛心,發人深省。今日本官就以長街為公堂,當着大家的面理一理此案。”
圍觀一片沸騰,也有叫好的,也有驚異的。在這一片叫好和驚異之中,孟嘉肅聲道:“于新枰,死者莊妙兒,與爾成婚四載,育有兩女,何以皆相出繼?”
于新枰垂首答道:“羅半仙說,到我這一代必須頭生為子,若為女兒,恐妨家運,有礙性命。”
“羅半仙此人現在何處?”
“已無蹤迹兩月有餘。”
“你妻子分明已經驗明所懷三子為男,你又為何要與她服毒?”
“我不知道那是毒藥。羅半仙隻說孩子不好……那藥,是幫她轉胎用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
“那藥多少銀錢一服?死者連服了幾日?”
于新枰一愣,擡起頭來。
孟嘉冷斥:“回本官的話!”
這個問題,其實此前并沒有問過他。于新枰心下疑慮,仍結巴道:“五兩一服……連服了……四日。”
孟嘉道:“本官卻聽人說,乃是六兩半一服,至死者分娩,已連服了七日。”
于新枰雙唇發抖,大驚失色。他忽然想起來了什麼,目光掃過四周,卻沒有看見想看見的人。
孟嘉涼涼道:“你在找她嗎?”
孟嘉身後的大門中又被緩緩押出來一個半老婦人,依舊是整潔衣着,發絲兒都不亂。她面上有不甚厚重的紋路,卻并無分毫老态,在這時分,她甚至給人莊重嚴肅之感。唯有在隔着人看向跪着的于新枰時,她眼裡才有疑似痛楚的情緒一閃而逝。
于新枰似有所感,他轉過身來,慘叫一聲:“娘——”
老婦繞過孟嘉,徑直向于新枰走去,到他身側,轉身向孟嘉的方向跪下,慢慢道:“愚婦于門冒氏,叩見大人。”
孟嘉道:“冒氏,你可知罪?”
冒氏垂首:“愚婦罪大惡極。”
“聽信妄言,害死人命,毀屍滅迹,欺瞞官府。”孟嘉道,“你和你兒子,真是好大的膽子!”
于新枰慌忙叩頭,喊道:“大人!真的不管我娘的事!都是我幹的!我想要個好兒子,才幹出這樣的糊塗事!都是我!”
“兒!我兒!”冒氏眼圈一紅,忙去拉兒子,一邊又看向孟嘉道,“大人,大人!這都是愚婦的主意!跟我兒子無關,他全是一片孝心,要替我頂罪!他什麼都不知道,藥是我向羅半仙拿的,也是我逼老大媳婦吃的!一切都是我幹的!”
“我看他知道得很清楚!”孟嘉喝道,“若非是他,難道是你在自己的兒子還在裡面的時候,就四處引火,做出假象,燒毀了莊妙兒的屍身!你兒子他可真是個好兒子——怕你這個親娘背上殺人的重罪,毀屍滅迹的活兒都替你幹了!”
于新枰瘋了一樣地向她叩頭,一個壯年男子,豈是随便拉得住的?冒氏沒有辦法讓他停下來,竟一咬牙,站起身來,指着莊妙兒的骨灰盒子恨恨尖聲道,“我們有什麼錯?!錯的是她!”
“我家厚禮重聘,隻是要一個好好的孩子!要不是羅半仙的話,我們家會娶她?!”冒氏說着,回頭看了一眼那鮮紅包袱上的盒子,越發憎恨,“我已經許了她,隻待生下長子,就把那兩個丫頭接回來,她自己願意的!她自己願意的!”
“她不争氣,死了也就算了,如今還帶累我們一家,可見就是長房的災星!我是被人騙了……她是個災星!”冒氏發了瘋似的,她目光一冷,向桌案直沖而去,孟嘉心道不好,“攔住她!”
用不着她囑咐,姜黃已經一躍而起,在冒氏的手碰到盒子的時候,她已經一個手刀劈在了對方頸子上。冒氏頓時兩眼一翻,癱倒在地。
審清根由,孟嘉命人将兩人押進了大牢,又向衆人道:“諸位,今日非是我要在此賣弄。實是愚念流毒,男子女兒皆是骨肉,存善正心,方是積福根本。望周告鄉裡,以今日之事為戒,切勿妄信妄行,免得害人害己。”
語罷,群議如沸,人皆歎服。
案件到這裡,算是告一段落,隻是并沒有結束。紀越已然上報州裡,請發海捕文書通緝羅半仙,等抓了他,自然和于家母子一同定罪上報。
這需要一段時間,孟嘉他們是等不得了。又修整一日,孟嘉便和席必賢、榮恪商量着,準備回京複命了。
這一日,孟嘉在房中,托腮看姜黃拭劍,覺得有點兒口渴,喝了一口茶,才發現已經涼了。
她向姜黃道:“明天就回京了,你想不想出門去玩兒一玩兒?”
姜黃:“不想。”
孟嘉用指頭沾了冷茶在桌子上寫畫,有氣無力道:“你不想買點兒東西什麼的嗎?你那把劍,這才幾天,我怎麼覺得老是看你擦它?都沒用過,要擦那麼勤嗎?”
“沒銀子,越好的劍就越需要越精心的保養,我愛擦——”
孟嘉來精神了,一拍桌子,自動忽略下半句:“跟着本大人還愁沒銀子?走!我這就領你上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