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時晙,當時是沒有官身的。
沒有官身還敢領官兵抗敵的,時晙是第一個。
待迎杜銘進城後,他立刻叫人把杜銘扣了起來。杜銘這個打法,手下人對他當然不滿——一路逃竄跟野狗無異就算了,主要是很多人就因為杜銘指揮不當,窩窩囊囊地就送了命。
此時從天而降的右衛公子,無異于神遣的救星。打赢了最好,打輸了朝廷的責怪全在時晙身上。
當然赢了。
但沒料到杜銘如此廢物,生怕被交給朝廷問罪,收買了看守,趁夜穿了身粗布衣裳溜出去,剛到城門口就被人當成意圖通敵的奸細亂箭射殺了。
這份仇,當然算在了時晙身上。捎帶着孟嘉當時于城内,且是個幫忙籌糧的重要角色,自然也不會逃脫幹系。
幸而當時太和長公主還是公主,她到東宣遊曆,目睹了那一戰,才與孟嘉結識。
甘春十分震驚:“你們還有這麼一段驚險故事?!表姐從來沒有說起過。你當時多大……十五?”
孟嘉點點頭:“差不多。”
雖說滿篇話她隻帶了自己一句,可甘春卻十分明白,糧草對打仗意味着什麼。
為一座城池浴血奮戰在的少年十六,而為一座城池籌糧的少女,也不過才十五歲。
甘春喃喃道:“你們真是……”
膽大包天。
說話間,海平殿已在眼前。到了這裡,兩人齊齊松了口氣。
太和長公主裹着裘裳在榻上看大明殿送來的奏章,見二人進來,融融一笑,猶帶些病态,“你們怎麼一起過來了?”
甘春道:“我剛去外頭轉悠,就看見衛鹄的人在承先門狗叫,攔着她不讓進來。”
孟嘉一揖,道:“殿下。”
太和招招手,“都坐。”
孟嘉和甘春坐下,才說起太和的病來。
甘春皺眉道:“原本隻是熱了一夜,有些風寒之症,怎麼如今還不好?這麼拖着隻怕拖重了。”
太和笑道:“拖着也罷。若起來了,恐怕要更麻煩了。”
甘春聽不透這話的意思,卻聽一邊的孟嘉道:“殿下,您可是擔心,此次行刺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太和咳了一聲,“不錯,事發突然,隻怕藍昆也沒有料到,他驟然被衛鹄頂了守衛宮城的事,大約也要陷入好一頓麻煩。再要把宮城的守衛換回來,卻不知要何時才能尋着契機。”
甘春料孟嘉不懂,向她解釋了一句,“藍昆統領金吾衛,從前宮中守衛一向由他負責,他是個忠誠耿介之人,一向很聽陛下的話。”
聽陛下的話,那就是聽長公主的話。
甘春聽太和有低落之氣,不覺心中郁郁,不滿道:“定王也是!這麼多年相安無事,怎麼偏挑揀現在發起難來?”
太和苦笑一下,緩聲道:“什麼相安無事,隻不過以為我們都是砧闆上的魚,他偶爾起心動念,要試試這條魚還會不會打挺罷了。”
孟嘉聽着,心裡道:“看來太和也覺得是定王幹的,這一手渾水摸魚,好處全被他撈去了。就是沒有想到,衛鹄會和定王也有瓜葛。”
“罷了,多說無益。”太和把手裡的奏章放在炕桌上,看向孟嘉,“你這回出京如何?說些見聞聽聽。”
孟嘉路上心裡已經千思萬想,曉得遇刺一節繞不過去,便道:“殿下是在宮中遇刺,幸而平安無事。臣卻是在宮外遇見了不速之客,蠢笨落水,幸而順水去時,巴住了一塊大石,兼而偶見一隻野渡小舟飄來,乘舟飄下,被一戶農家所救,才保得性命回來與殿下和甘将軍相見。”
甘春偏頭看他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你也遇到刺客了?!這、這也太巧了吧……”她又望向太和,“表姐,這事兒不會也是衛鹄派人幹的吧?”
太和沉下臉來,“難說。”
孟嘉曉得病中人不宜多思,倒是寬慰她們:“索性殿下與臣皆安然無恙,這段故事也沒什麼可說,倒是從救下我的那戶農家說起有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