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你多少銀子?”孟嘉解下腰間的錢袋掂了掂,悠悠道,“我給雙倍。”
掌櫃的手一抖,水灑了出來,他擱下壺,氣惱道:“你就算給三倍沒有就是沒有!”
“是嗎?”孟嘉在袋裡掏了掏,摸出個銅闆,先擱在那孩子手心裡,笑眯眯道,“告訴姐姐,你從哪兒來,現在在哪兒落腳?”
那孩子眨巴眨巴眼睛,把銅闆看了又看,捏在手心裡,脆聲道:“我和我娘從華州過來。”又指指門口,“住在東邊巷子裡。”
“那你有沒有見過什麼不一樣的漂亮哥哥或者姐姐到這裡來?”孟嘉擡手在姜黃旁邊比了比,“這麼高。”
掌櫃的在旁邊拼命咳嗽。
孟嘉立刻直起身來,笑道:“那就是有了?掌櫃的,你這裡人多眼雜,想打聽出來有沒有人容易得很,你不必多做隐瞞,我也不為難你,若有這位姑娘,你隻要向她傳句話,說有她一位姓孟的舊友來見,她若不想見我,我即刻便走,絕不多做糾纏。”
掌櫃的沒話說,上下打量她一番,向後廚喊了一聲:“老果!過來!”
後頭有人嘹亮相應,沒多大會兒鑽出來一個黑瘦的中年男子,一笑一口發亮的白牙:“魚大哥,啥事兒?”
魚掌櫃湊近他耳語兩句,老果一點頭:“中。”
随即魚掌櫃拍了拍他肩,鑽到後面去了。
老果憨厚笑道:“我們掌櫃的内急,客官見笑了,您啥事兒?”
孟嘉從袋子裡掏出一塊銀子擱在櫃台上,笑道:“不着急,事情等掌櫃的回來再說。餓了,有什麼熱點心上兩盤。”待老果應聲去了,她又向那捧着碗喝水的小孩兒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孩兒咕嘟咕嘟喝完一碗水,舔舔唇:“小伢。”
“怎麼知道掌櫃的這兒有甜水喝呢?”孟嘉指指外面,笑道,“那麼多人都不知道?”
小伢道:“知道,但掌櫃的甜水隻會給我喝!”
孟嘉心中一動,擺出一副好奇的模樣,納悶道:“為什麼?”
小伢搖搖頭:“我不能告訴你,告訴你就再也沒的喝了!”
說完,小孩子就一溜煙跑開了。
姜黃低聲道:“用不用我把他抓回來?”
孟嘉搖搖頭:“不,找甘郡主要緊,不要激怒店主。”
幾句話的工夫,老果複又從後廚轉出來,拿了條抹布,出櫃台把靠裡的一張八仙桌揩淨,笑道:“糕點已經熱上了,還得一會兒,二位且先坐着。”
孟嘉落座,向老果笑道:“聽你口音不像是京城人,也不像關内人,怎麼流落到這裡?”
“嗐!可不是!”老果低頭拽着手裡的白巾,“小人家在鄧州,家裡人口不多,七年前鄧州大旱,爹媽哥姐都在逃荒的路上餓死了,我僥幸,跟着流民隊伍走到了京城,快餓死的時候遇見了我們掌櫃的,我們掌櫃的是個善人,就留下我看火打雜混口飯吃。”
“原來如此。”孟嘉笑道,“聽說你們老闆有些來頭,我倒是真好奇,是什麼樣的人不僅實力雄厚,還能帶出如此仁義的下屬。”
老果茫然搖頭:“從沒聽掌櫃的說起過什麼老闆。”
說話間,魚掌櫃出來,對着孟嘉拱拱手:“請随我來。”見姜黃随孟嘉擡步,他伸手阻了一阻,又道,“請一人随我來。”
孟嘉對姜黃微微點頭,随即跟着他上樓。
此地處處半舊模樣,樓闆倒是很穩,用力踩下,是一道沉悶聲響。
魚掌櫃推開一扇門,随即就拱手退去了。
跨入門檻,便見一個缥碧羅袍的削瘦男子負手低頭,來回踱步。忽而擡眼看來,果然是甘春。
孟嘉合上門,甘春上前來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在衙署裡聽人說看見了你到南城來,放心不下,就去了趟郡王府瞧瞧,沒想到府裡上下果真找你找得翻了天。我不敢驚動大長公主,想着來南城碰碰運氣,你還真在這裡!”
甘春忙道:“我娘怎麼樣?她沒事吧?”
“我來的時候是沒事,但你一直不回家去可就說不好了。”孟嘉道,“究竟是什麼事,讓你非跑到南城來不可?”
甘春猶豫道:“……我娘,她找人給我說了一門親事。”
“?”
甘春郁悶道:“是郄國公家的長公子,這次連聖旨都拿回來了,笃定是跑不了了。”
“……可是躲到南城也不是長久之計,何況這裡情況複雜,什麼時候出什麼事誰也說不準,你孤身在此,休說郡王爺和大長公主,就是長公主殿下知道了——”
“别!别别别!”甘春急道,“這件事千萬不能讓殿下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