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黃身子一僵,幾乎是同時,孟嘉扶在她胳膊上的手捏了捏,她便立刻安下心來。
孟嘉轉頭對寒天豹道:“二當家的這是何意?”
寒天豹不緊不慢,冷冷笑道:“新媳婦兒,進門的日子淺,就連自家的侄兒都能不認得?敢到老子面前裝神弄鬼,說!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孟嘉面不改色心不跳。
要是寒天豹拉出甯王來,她興許還真要費些心思辨認,甯王的兒子麼……這孩子可差得太遠了。
“原來是二當家的思慮缜密,不讓我輕易過關。”孟嘉看了看那孩子,笑道,“我侄兒确實跟着他父親一同出門,卻并不曾吃得這樣圓滾,個子也比這孩子低些。既然二當家的不肯讓我見小叔,便請先将我侄兒帶來也可。他小孩子家,想必吓壞了,見了家裡人,多少安心些。”
寒天豹又将她從頭到腳打量幾遍,揮退了那孩子,令其他人收起刀來,換回了那副和善面孔,笑道:“規矩如此,官府的虧吃多了,不得不防着些……這位——哦,你夫家姓什麼來着?”
“甯。”
“甯夫人……”寒天豹點點頭,不疑有他“少坐,這就給你把孩子叫來。”
不一會兒重有人帶進來一個孩子,果然是那日茶筝客棧得了瘟疫那孩子。他是甯王第三子,由側妃匡夫人所生,甯王寵愛匡夫人,連帶寵愛此子。甯王暗中入京也帶着這孩子,有匡夫人枕頭風的緣故。隻是誰也沒料到,他一時貪玩兒,竟在街頭和一個小乞兒走丢了。雖被公祖珛即使找到并扣在了茶筝客棧,經了一場疫病是真。據說他此前在蜀中就經過一次,這是第二次染疫,症狀比公祖珛和孟嘉要輕得多,再加上藥來得及時,所以好得很快。隻是現在看着,仍不大精神,不曉得是否兩場大病虧了身子的緣故。
這回換孟嘉湊上去了,她就如一個尋常婦人見了孩子的模樣,摸着他頭臉上下瞧看,欣喜道:“好孩子!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大娘來接你和你爹回家了,不怕的!”
那孩子卻呆呆的,好半天,才怯怯地埋在她袖子裡,叫了一聲:“大娘。”
孟嘉取帕子給他揩了揩臉上的灰迹,拍了拍他的頭:“乖。”
“甯夫人,見也見完了,可以放心了。”寒天豹命人把那孩子拉了出去,又道,“贖金呢?”
孟嘉目送着那孩子出門,才複又回身道:“按約定,先交六成。”
她伸手,從袖袋裡摸出一沓銀票,在手上甩了甩:“三萬兩。”
“爽快!”寒天豹拍拍手,贊道,“這筆生意成得痛快,按規矩要置酒給幾位送行。我大哥被嫂子絆住了腳,你那小叔恐怕也喝不下去了,你還真有幾分膽識,對我的胃口!這頓酒,咱們倆喝!”
還沒完了。
孟嘉笑道:“久居深閨,教養甚嚴,不善飲酒。二當家的好意,小婦人心領了。”
寒天豹卻像是絲毫沒有聽見她的拒絕,徑直從一旁倒了兩杯酒過來,将一杯遞給她:“要按我的脾氣呢,肉票說出這種話,就是給臉不要臉,活該割了耳朵下酒!不過,你真是個讓人感興趣的女人,我給你面子……知道你們女人家喝不得烈酒,一杯為限,喝了它,這個面子就當你給我了。”
孟嘉接過酒杯,把那一沓銀票半摔在案上,把酒液傾在那堆墨字紅印的紙上,不卑不亢道:“我給二當家這個面子,贖金另添五千兩,請山上的弟兄同喝這頓酒。”
“老子他娘的不差這五千兩!”寒天豹發灰的眼睛驟然閃爍着兇狠和興奮的光芒,空着的那隻手來抓她,“你給老子喝!”
孟嘉大驚,閃身之間,被對方一爪抓落冠簪,疼痛一撕扯,烏雲般的頭發散落下來,宛轉及腰。
一道劍鋒隔開兩人,姜黃立刻與寒天豹纏鬥起來。
寒天豹雖然出招狠毒,力道深厚,究竟不敵姜黃經年苦修,還未及其他人近得孟嘉之身,她的劍鋒就擱在了寒天豹脖子上。
“都别動!”姜黃大聲道,“誰敢亂動,我立刻殺了他!再取爾等狗命!”
孟嘉此刻頗有些狐假虎威的爽感,還有心情對受制于人的寒天豹笑道:“二當家,這麼大戾氣,嫌我這面子給得不夠?還是我這面子給得太多?”
寒天豹狠狠地盯着姜黃,又轉而看向孟嘉:“你們不是一般人家的女人,來這兒究竟是為什麼?”
孟嘉指指桌上浸濕的銀票:“贖人嘛。隻不過,這筆生意好像談錯了人,你看起來,可沒什麼誠意。”
“我要和梧桐山大當家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