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完煩人的東西,白翎一個人留在密室。
他忍耐片刻後,咳得山崩地裂。
不知是不是被李德剛才的罡風沖擊到了,白翎的喉間一直溢着一絲腥甜。待李德無影無蹤,他才雙手捂口,克制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錢掌櫃大為驚駭,要去請醫師,卻被白翎攔住。
直到白翎的掌心染紅,沾上血沫,他才平複少許,恢複了漫不經心的笑容。
他請錢掌櫃重新沏了一壺茶,用以漱口。之後,白翎洗幹淨手,婉拒了錢掌櫃的問候,獨自回到雅間。
裴響僅着雪錦中衣,正在屋内踱步。
見到他,不知怎的,白翎心情好轉,倦意也随之一層層地湧上來。
裴響聽見開門聲,立即後退。而白衣青年斜依朱門,正望着他微笑。
兩人一時無話,直到裴響把師兄從頭到腳掃視一遍,才說:“你還知道回來?”
白翎張開雙臂,表明自己全須全尾,大勝而歸。他道:“阿響,你幹嘛說老婆等老公回家的台詞啊。”
趁裴響愣神之際,白翎又立刻找補:“賢妻,賢妻。誇你哦。”
果不其然,師弟的胸膛劇烈起伏,快步過來奪回了外袍,背過身去整理衣襟。
白翎往飛來椅上一倒,說:“開個玩笑嘛——你不知道李德剛才的表情多精彩。我讓他下跪,他竟然真的準備跪耶。但是太惡心了,最後我讓他面壁講話。”
裴響不回頭,在聽見李德名字的時候停了下手。但,或許是剛被白翎戲弄過的緣故,他不肯再表露關心。
白翎試探道:“我和元嬰期大佬鬥智鬥勇,很辛苦的……啊,肩膀好酸,頭也好痛,幸好沒帶師弟去吃苦……”
“衣服上有血腥味。”裴響寒聲道,轉過身問,“他傷你了?”
白翎:“……”
棋差一招。他沒料到裴響的嗅覺如此敏銳,不愧是制香世家的公子。
但白翎也不是省油的燈,幾乎脫口而出:“怎麼可能?耍他跟耍狗一樣。是他挨了師弟的打,傷得還挺重,難聞死了。”
白翎抛了一顆葡萄進嘴裡,不給裴響追問的機會,繼續道:“我答應事成之後,不要那柄三寶屬性的劍膽,隻收回你的。除此以外,還替李德除掉同門。至于他呢,不僅要把師弟師妹的芥子袋給我,以後發達了還得定期上貢。怎樣,很公平吧?”
裴響皺眉道:“為什麼不取回你的劍膽?”
白翎笑眼盈盈地回答:“都說了是在耍他嘛,哪裡真的會放過他?等殺了他師弟師妹,再殺他不是簡簡單單。”
裴響:“……”
少年人眼一閉,大概是覺得浪費了感情。
而白翎滑溜下地,拈了顆最漂亮的果子過來,喂到師弟嘴邊,問:“阿響覺得我心狠手辣?”
裴響垂眼瞥他,被抵着唇不得已,吃下了果子,又因食不言之類的規矩,半晌沒有答話。
白翎看他一鼓一鼓的腮幫子看笑了,道:“問鼎家的從師尊針對到師兄,又從師兄遷怒到我。如果不徹底擊潰他們,阿響猜下一個受害者輪到誰呢。”
裴響眼睫微顫,顯然明白答案。
白翎後退一步,燦然笑道:“好啦,回去吧。離道會還有一個月,能學多少算多少。再不睡覺,我明早又起不來。”
他走到門邊,可是身後人沒有跟上。白翎不知怎的,一時間不想回頭,停步在門檻後。
珠簾輕動,裴響的聲音響起,沒好氣地說:“你吃光的那一碟,我找他們再要了一份。”
白翎搭着門框回身,探出圓睜雙眼的腦袋。
一個精緻的小包裹提到他面前,後面是師弟面無表情的臉,道:“不許吃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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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青商行的果子很好,稍稍加熱後更好,由小師弟提回家是最好。
雖然,兩個人很快因其作夜宵還是作早膳争辯了一番,并且以白翎失敗告終,但清冷矜貴的小師弟會盡孝了,白翎大悅。
時值翌日清晨。
白翎抱着果盤,吹着微風,吃得美滋滋。
諸葛悟又不知忙什麼去了,整日不見人影。不過大師兄留書一封,說給二人報名了入道講壇,不得缺席、早退、與講師吵架。
顯然,缺席早退吵架都是白翎以前幹過的。道場派系多如牛毛,不是每一脈都叫得上姓名。不少膝下凋敝的大能會在講壇任教,混口飯吃。
在白翎看來,講壇和上輩子的二課堂一樣,是全校性的選修課。
他曾經很喜歡流竄于各個講壇,挑感興趣的聽,但後來發現,一些大能招不到弟子是有原因的。
不過,反正隻是基本功,誰講都差不多。白翎等李德遞消息,也需要時間,索性同師弟一塊兒去臨時抱佛腳。
入道講壇開設在山腳的廣場上,等白翎和裴響到時,已是人頭攢動。白翎頗為驚訝,沒想到霁青山平時清淨,開個課竟能炸出這麼多新生。
除了各脈剛招的弟子,還有不少散修,瞧着年紀一大把了,也擠在年輕人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