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翎攔住一名仙友,問:“兄台,今天怎麼回事啊?人也太多了吧。”
“嚯,小老弟沒聽說嗎?今天的講師很有來頭,是蓬萊一脈的醫修聖手,章真人。他不授課,但會給大夥兒問診,看你的底子怎樣、靈脈和靈根有沒有問題。你快找個位置坐吧。”
白翎手搭涼棚望遠,果然見一批老頭老太太,正在布置講壇。
看來不論什麼時代,醫學生都早衰。明明是修仙之人了,醫修總比同級别的仙友顯老。
比如章真人,估計和諸葛悟同歲,卻是個鶴發童顔、白須如棉的老爺子。
他端坐在講壇中央的長案後,由弟子按坐席順序,引人看診。個别沒提前報名的散修,須補交一倍費用,基本都咬咬牙交了,畢竟機遇難得。
“難怪師兄讓我們來,确實是個好機會。”
白翎拉着裴響尋覓半天,終于找到一處雙人坐席,隻需等章真人的弟子前來接引。
旁邊的修士們皆在趺坐,納氣入體,煉化靈力。白翎讓裴響坐好,檢查他内功修得如何。為免打擾他人,兩人傳音對話。
白翎說:“你先抱個子午訣看看。師祖留給你的心法應該教了,不過讓我确認一遍才好。内功是基礎,萬一有沒理解到的地方,以後麻煩。”
裴響依言倒出一滴金虹靈泉,浮在身前散發靈氣,而後用左手捏做圓形,右手拇指放入圓内,另四指放在左手下面。如此抱訣,則人身之陰陽二氣自然接通。
片刻後,他從雙手開始,感到微微熱脹,奇妙之感遊走全身。蓬萊一脈的弟子高聲唱誦内功法門,其聲悠揚,助益場上的修士們入靜。
“抱子午訣,聽息觀光。先去雜念,再聆心聲。萬籁寂滅,唯爾息音。目止祖竅,聚元見甯。若有若無,似看非看。參悟真靜,練氣照田……”
“田”即丹田,再往後便是築基所用的吐納法了。三百年來一直是老一套,聽得白翎直打呵欠。
不過,裴響的悟性很高,入靜也快,練氣基礎非常好。白翎莫名感到欣慰,懷疑自己年齡上來了,在體會某種天倫之樂。
可惜他最多關照一下師弟,自己是不可能刻苦用功的,每天睡前應付個一時半刻就頂天了。不多時,白翎伏在席上,打起了回籠覺的盹兒。
偌大廣場上,唯有他睡得安然。偶爾引起路過的仙友注意,也不一定認得出他,故隻是搖搖頭,當他是哪個凡家出身的小少爺來尋仙緣,體驗生活而已。
章真人看診老練,每人點撥一二,倒是過場得快。時不時有人走動,漸漸的,招來些心術不正之輩。
個别行走江湖的散修觊觎道場弟子的法寶,總拿眼四處掃蕩,鼠目暗藏賊光。甚至有魔修混迹于人群中,并不出手傷人,但行小偷小摸之舉。
白翎正睡得香甜,忽然聽到什麼東西掉地上,咕噜噜滾到自己腳邊。
他将眼眯開一道縫兒,見是一隻玉瓶。白翎坐起來,裴響亦在此時完功,緩緩睜開雙眼。
白翎撿起玉瓶,道:“這誰的東西?”
裴響搖搖頭,體表的靈光平息,衣角無風微動了片刻。
白翎環顧四周,仙友們都在靜修,面前各有運功的法寶或者靈泉,瞧不出誰掉了什麼。
可玉瓶精光内斂,并非俗物。
一隻手從背後伸來,點了下白翎肩頭,道:“仙友,叨擾了。那是在下的固元丹。”
一名風塵仆仆的散修坐在他們後面,賠笑說道。此人容長臉,身形瘦削,不過看起來十分斯文,看玉瓶的眼神也略顯緊張。
固元丹是常見的健體丹藥,對道場弟子不算什麼,卻是散修們要以命相搏的物資。白翎未作多想,把玉瓶還給他道:“給你。”
散修連忙接過玉瓶道謝,一副總是被搶東西的凄苦樣兒。白翎沒放在心上,轉頭問裴響,剛才靜修的心得感受。
裴響與他傳音而語,請教不明白的細節。白翎最大的優點是讀書多,凡是裴響碰到的疑難點,白翎全在書中見過。
兩人正探讨在興頭上,忽然,右手邊傳來一聲低呼。
“糟了,我的渾天丸……”
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腦袋上紮兩個花苞髻。她的臉蛋、鼻頭、眼睛全都圓圓的,瞧着像過年畫報上的仙童。
小姑娘滿面懊喪,把雙肩籮筐倒過來,清點裡面的東西。一堆雜七雜八的玩意兒堆在席上,卻沒有她所尋之物,急得她左顧右盼。
白翎眼尖,瞧見她的竹筐裡,倒出來兩隻玉瓶,和剛才滾到他腳邊的一模一樣。
于是白翎也道:“哎呀!”
他立即回身,卻見背後空空如也。一個新來的壯漢發現這個空位,立馬奔過來占住。
再看講壇中央,章真人在給一位女修問診,四處不見之前拿走玉瓶的散修身影。若非其心裡有鬼,怎會還沒輪到問診,就離開講壇?
白翎意識到,自己錯把小姑娘掉的東西給賊人了。
前排修士聽見小姑娘抽抽噎噎,不悅地斥道:“哪家的小孩在這哭,你師長呢?去去去,别擾了大夥兒清淨。”
小姑娘埋着花苞頭腦袋,憋出了老大一個鼻涕泡,不敢再發出聲音。
她收拾好東西,垂頭喪氣往外走。白翎忙拍拍裴響的肩,傳音說自己去去就回。
不料,白翎一起身,裴響也站了起來。
白翎朝章真人的方向擠眼睛,不想讓師弟浪費良機。
裴響卻淡淡掃他一眼,道:“那人還撈走了我半滴靈泉。染上我的氣息,用靈蝶追蹤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