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猜不透公子是何種心思,往日瞧着也是無欲無求的仙童之姿……
無欲無求?
紅苕似乎抓住了什麼,頓時豁然開朗,俯首再拜,“往後,奴婢再也不打探大娘子院裡的動靜了。”
越是想,她越覺得自己那番話着實愚蠢。
小公子如今本就處境微妙,若是大娘子一片慈母心腸,不說噓寒問暖,至少在衣食住行處也該關懷一二,不至于小公子院中,至今還就她一個使喚的奴婢。
小娘子身邊還有四個大丫鬟,便是粗使丫鬟也好幾個呢。
兩相映照,就分出親疏遠别來,她還想巴巴地湊上去,請大娘子院裡的繡娘?莫不是讓旁人看輕了小公子去,道公子這點小事都無法處理,兼之還點出了大娘子不慈。
紅苕頓時心驚肉跳,主子們之間,無論背地裡如何争鋒相對,面上總是要風平浪靜的,若是有瑕,那定是小人作祟、挑撥離間,至于那小人是誰,斷斷不會是飽讀詩書的小公子,那就隻能是……
“謝公子提點。”
玲珑沉默地看着人類臉色幾經變化,最後定格在了如釋重負上,緊繃的身體也軟和地癱在了地上,再起不能。
圓圓的眼睛裡是大大是疑惑。
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看到了吃了藥的鼠鼠,又蹦又跳的,吓蜘蛛的很。
這人也吃藥了嗎?
小蜘蛛繞着人類轉了一圈,更加迷茫了,沒中毒啊。
紅苕卻是從中明悟了至簡的道理,在旁人眼裡,她的一舉一動,都代表了公子的意思,便是她有口無心,也會牽連到公子。
她在心中暗中告誡自己,往後可不能再這般多嘴多舌。
不知紅苕已然自我鞭策,完成了階段性的轉變,玲珑隻當這又是什麼日常人類迷惑行為,“起吧。”
身體頗為健康的人類這才爬了起來。
總感覺這場景已經發生過好多次了。
玲珑困惑,這是在和小蜘蛛玩什麼遊戲嗎?可是她不是很想玩。
唉,人類,真的好奇怪。
不過一瞬,玲珑又把這事抛在了腦後,紅苕卻是動作利索地為小主子束了發髻。
亂出主意的事算是過去了。
但有件事,紅苕還是很在意,雖說做奴婢的,要懂得察言觀色。
但公子不同于尋常的稚童,平日裡都沒什麼神色起伏,小小年紀,便就穩如泰山,假以時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她能在此時追随,是天大的造化,可難處是……
“主子可有什麼抱負?”
這話說的直白,紅苕也沒想着公子會答,但要不問出來,以她的腦子,實在猜不透公子的所思所想。
“報複?”
觸及到不太尋常的詞彙,玲珑在腦子裡轉了一圈,紛繁的信息湧了出來,她努力思考了片刻,才勉強理解,掰扯出幾個關鍵。
吃的,京城,富貴,名垂青史,報仇……
公子沉默的時刻有點長,紅苕尴尬一笑,圓了圓場,“公子年紀尚輕,想必還是以學業為重,随夫子向學。”
但要說讀書向學,紅苕就沒轍了。
她目不識丁,天資愚鈍,也就能煮點茶,做些滋補的湯水,叫公子去去乏。
就在紅苕思索着,自己是不是還要學學研墨洗硯的時候,公子說話了。
“京城。”玲珑肯定道,她離家出走,就是要到,“到京城……”吃好吃的。
但她已經到啦。之後隻要一直……
紅苕恍然大悟,“小公子是想到京城當官嗎?”
子承父志,好志向。紅苕頓時肅然起敬,“阿郎當初官拜宰相,好大的京官呢。”
玲珑卻是隐約感覺到了不對,到?她迷茫眨眼。
這裡。
“不是京城?”
怎麼又不是京城?是說不如京城嗎?
經曆過自我鞭策的紅苕,卻已然是公子的忠實擁趸了,她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想象,頓時意會了主子的意思,“巴川雖然還算繁榮,可到底還是比不上天子腳下。”
說到京城,從未出過州縣的紅苕,也隻聽阿郎身邊的老仆說過幾句,“門前七品官,往來無白丁。”
聽聞到了旬日,拜谒的官員都從街頭排到了巷尾。
想象着那樣的盛況,紅苕心向往之,有于榮焉,順着想了想,又覺得,小主子或許是心系故鄉,想要将此處變成京城那般人稠物穰的都城,而非在京城當官。因此才說不是京城。
原來如此!
“莫不是,公子想為一方父母官?”
這就有些難了,紅苕心想,聽聞當官的要避鄉,州官避鄉又避親,主官越大,避諱越多,在職期間,還不得購置田宅。
小公子的祖籍可是合州的,斷不可能任合州刺史。
不過,見公子感興趣,紅苕也聞一知十,腦子裡搜羅了好些消息,“如今的刺史,也有公子般的志向,聽聞效仿京城坊市,分了東市和西市……”
後邊的話,玲珑卻是聽不清了,她呆呆地看着鏡中的自己,如遭雷擊。
這裡,不是京城?!
她騰的站了起來,往外沖去。
紅苕不明所以,忙追了出去,“等等,等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