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呼嘯風聲響起。
輔佐此次試煉的教頭們倏地擡頭。
卻見一道黑影從頭砸下。
在四面八方鎮守旁觀的暗衛,瞬間警惕了起來,也不見如何出手,隻眨眼的功夫,便就齊刷刷橫刀胸前,壓低了身子。
像窮兇極惡的鬣狗,鎖定了目标。
“住手,救人!”
趴在高台邊緣的沈丘,隻來得及高聲大喊。
自己翻身跟着跳了下去。
甭管來不來得及,态度要積極。
獨孤家的獨苗真要在他眼皮底下出了事兒。
主顧還不得把他給解雇了!
聽到頭頂熟悉的大喊,殺意畢露的教頭們罕見呆了呆。
救,人???
救誰?
一個遲疑的功夫,黑影轟然砸下。
“嘭。”
一聲巨響,煙塵滾滾。
平整的地面裂開了大洞。
獨孤旬罕見情緒外露,抓着欄杆的手不住收緊,猛得一捶。
杜若沒有動,身為獨孤旬的貼身侍從,他的首要任務是保護公子。
這點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
可一想到那些童言童語,他忍不住探身遠眺,試圖搜尋那道瘦削的身影。
這樣的高度,尋常孩童……
重物落下揚起的煙塵,影響了視線。
教頭們尚且會因為外物恍神。
殺紅了眼的孩童們,卻也隻是動作一頓,翻身就沖着身邊人撲去,狠狠揮拳。
有力不怠、被重傷者,也不甘願就此倒下,四肢被卸,意識模糊,他們還有指甲,牙齒,頭顱。
滿臉血污的落敗者,臉上帶着不死不休的瘋勁,麻木又絕望地向着周邊的人發起攻擊。
他們是隔着血海深仇的死敵嗎?
非也。
他們曾經同吃同住,有些甚至來自同一個地方,有着相似的經曆。
沒有容身之地的他們,互相取暖,彼此鼓勵、交心,結下了同伴情誼。
他們甚至期盼着,能夠早日結束暗無天日的訓練,重見光明。
若是仍能與要好的同伴一道,那就再好不過。
但這一切美好期盼,都被輕描淡寫的一句話泯滅了。
[你們之間,隻有一個能活。]
被打掉了半顆牙的男孩,滿嘴血污地躺在地上,半張臉腫起,四肢呈現不同程度的扭曲,苟延殘喘。
他是訓練營裡排名最末的那個。
因為年紀小,發育遲緩,即便艱難挺過了枯燥繁重的訓練,實戰依然表現平庸。
教頭們将他們這些學徒比作鐵胚。
打熬筋骨的過程,稱為錘煉。
百煉成鋼不假,卻也可能會成一堆廢鐵。
訓練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進行一次“清洗”,排名靠後的幾個,都被教頭帶走了,再也沒回來。
沒人願意去想那個可能。
隻能拼命地訓練,祈禱下次自己不會是墊底的那個。
實力低微的人,沒有存在的必要。
他卻是一個意外。
每次他都能堪堪擠進最後一名。
即便他跌跌撞撞,狼狽不堪。
僥幸存活至今……
死亡的鐮刀懸挂在他腦袋上已經太久太久。
這次,是最後了嗎?
渾身疼痛幾近麻木,他的意識開始模糊。
腦海裡卻突然想起,最終試煉前的一幕。
教頭們第一次打開了牢籠裡的小窗。
刺眼的陽光,順着狹窄的洞口擠了進來,照亮了昏暗的地下。
天是藍的,雲是白的,霜雪都帶着梅花的冷香。
這樣的世間……
男孩咬緊牙關。
被恐懼支配的身體不住顫抖,身體反而生出了虛幻的熱意。
他捏緊了拳頭,眼眶發紅,陌生難言的情緒在心頭橫沖直撞。
“我不想死!”
……我還沒看夠啊!
男童搖晃着爬了起來,嘶吼出聲。
蒼白腫脹的臉上忽青忽紫,周身皮膚熱氣升騰。
聲嘶力竭的呐喊,吸引了衆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