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給武功招式起名,也是有講究的。
“帶‘魂’、‘轉’一類,多半是異域來的功夫。”
獨孤旬走的科舉一道,同窗同期在朝廷做官的也不少。
唯他年少時,桀骜不馴,暢所欲言,因當街褒貶時政,惹怒了天子,被革除功名,永不錄用。
這些年,來往的文人墨客少了。
倒是那段時間,他心灰意冷,流連山水,疏财仗義,結交過不少跑江湖的好漢。
所以也知道那麼一點江湖事。
“得了這隻字片語,你沒承了不該承的情吧。”
譬如師徒名分,承諾舉家供奉之流。
他看了少年一眼。
玲珑思考了一下,搖頭。
這就是她從書堆裡淘到的,哪有什麼情不情的?
難道,她還要磕頭祭酒嗎?
嗯?這是什麼?人類的規矩嗎?
小蜘蛛一會兒恍然,一會迷茫,陷入了深沉的思考中。
但是,這和我一隻小蜘蛛有什麼關系呢?
“我是在鳳鳴樓看到的。”
難怪。鳳鳴樓廣納百書,有武功秘籍之流,也不足為奇。
獨孤旬可有可無地點頭,抄起酒壺,對着壺嘴喝了起來。
他并不在乎少年怎麼得來的。
秘籍也好,口訣也罷。
既然不是拜師所得,那大抵沒什麼太大關系。
江湖人的傳承,跟尋常手藝人的相似。
想要學真功夫,就要拜師學藝。
師者如父,真正的入門弟子,是要給師父養老送終的。
江湖人講究師門傳承,也有門派之争,最忌諱改弦易張,背叛師門。
尋常手藝人,若是徒弟學了手藝,就叛出師門,另投門下,傳了出去,可能會被同行排擠,戳脊梁骨。
但最嚴重的,也不過是被同門明裡暗裡地修理一番。
鮮少鬧出人命。
江湖人則不同,一旦發生這種事,是要見血的。
輕則斷肢,武功盡廢。
重則喪命,禍及家人。
這就是江湖的規矩。
類似罔顧律法的事情太多,拉幫結派的江湖人,講究人情世故,面子大于天。
各個幫派魚龍混雜,弟子良莠不齊,雖然不乏直爽豪傑,更多的是逞兇鬥勇之徒。
而在平頭百姓眼裡,那都是一群沖動易怒的莽夫。
有時候比仗勢欺人的衙役更可怕。
有段時間,江湖門派肆意擴張,收受了不少流氓地痞,時常借着比武切磋的名義,在街頭鬧事,引得百姓怨聲載道。
官府一度派兵調停,也沒得到太好的結果。
直到有些農家子,聽了那些快意恩仇的故事,也紛紛加入江湖門派。
朝廷這才出手鎮壓,頒布了禁刀令。
江湖門派一度銷聲匿迹。
直到最近,邊境頻頻戰亂,皇帝才放寬了禁令。
同時,吸納江湖人士入朝廷。
在江湖和朝廷之間,維系微妙平衡的時候,再扯上什麼西域,絕非好事。
獨孤旬雙眼微眯。
他并非全然排外。
但正因知曉江湖事,他更知道,這武功秘籍,對江湖人的吸引力。
隻怕來曆不明的秘籍,會引來什麼不得了的人物。
不過……
獨孤旬仰頭,幾口下肚,狹長的雙眼就帶上了幾分醉意。
有沈叔在,獨孤家總不會閉耳塞聽。
他撇了一眼桌上,茶水早就幹了,沒留下一點痕迹。
但他腦海裡還殘留着印象,那并不常見的字形。
頹靡懶散的男人眼裡閃過一絲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