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沒有意識到,她如今竟然也開始想深究為什麼了。
當她循着風的信息,找到人時,少年正孤身一人,坐在小溪邊上。
那是從山頂的瀑布流下來的一截小溪,潺潺流水,經過茂密的森林,高懸的月亮,穿過間隙,落下大片的月光。
撒在小溪上,仿若星辰墜落,如夢似幻。
身着錦衣的少年坐在大石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扔着石頭,有些空蕩的銀飾滑了下來,随着他的動作,互相碰撞,發出“叮叮當當”般清脆的聲響。
“吵死了!”
正擡起一隻腳的玲珑:???
她看了看滿地的枯枝敗葉,又看了一眼背對着她的少年。
沒察覺到蹑手蹑腳的黑影在靠近,齊博文兀自生着悶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要氣。
或許一開始,是擔心小夥伴們沒法通過考試,被退學。
後來,就是被瞞着,被排擠的憤怒。
是,他擔心自己能力不足,所以說想先精一門試試。
但是,之前大家不都是有商有量,談得好好的嗎?
到頭來,怎麼又改了主意?
突然之間,他就成了格格不入的那個。
他們就這樣自顧自地改變了想法,也沒有要帶上他的意思。
獨孤雲逸那家夥,還一直在說風涼話。
說什麼可以一起上課,收束都交上去了才說這種話,分明就是敷衍!
比起剛剛認識不久的幾個夥伴,他更在乎獨孤雲逸的想法,别人可以不知道,不了解,但是那家夥呢?
也順着别人說去了。
齊博文緊抓着石頭,尖銳的石子磕得掌心生疼。
心裡更疼。
滿心的委屈不甘,幾乎要把他淹沒。
一想到獨孤雲逸站在了孟寅他們那頭,心裡就抑制不住憤怒。
他受不了,自己不是最接近獨孤的人。
更受不了,他自以為是兄弟的人,在心裡頭,更親近别的人,更認可别人的話。
這會讓他覺得自己一直都在自作多情!
“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黑影遮住了月光,冷不丁的聲音從背後響起,熟悉又遭人厭煩。
這樣突然,齊博文竟然也沒被吓一跳。
心情瞬間變得更加糟糕了。
“滾!”
從來都是歡快的聲音帶着冷意,少年背對着她,将手裡的石頭重重砸進小溪裡。
水花四濺,淡淡的血腥氣飄散在空氣中。
?玲珑鼻尖微動,環顧四周,最後的目光,落在了少年滲血的掌心上。
“你……”流血了。
她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對方的手,沒想到,少年的動作更快。
齊博文轉身,一把揪住某人的衣襟,像牛犢打架一樣,用額頭頂住了眼前人的鬓角,他冷着臉,罵道。
“我讓你滾,聽不見嗎?!”
近在咫尺的少年紅着眼,一雙吊眼不掩兇戾,顯露出了截然不同的一面。
他從來就不是什麼乖巧聽話的童子,更不是什麼善解人意的溫潤君子。
是會橫行霸道地包攬整條街,豪擲千金,要買下所有東西的纨绔子弟,得不到,搶着要的悍匪!
這樣的幼崽,看着,有點陌生。
“這不像你。”
玲珑慢吞吞地說道。
近在咫尺的眼睛徒然泛着水光,兇狠地盯了她一眼。
玲珑緩緩眨眼,迷茫又疑惑。
他現在這幅樣子,是要幹什麼?
打架嗎?
哈?不像?少年冷笑,胸膛那團火徹底炸裂。
每次都是這樣,滿不在乎,目空一切,從來,從來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你懂什麼?!”齊博文五指收緊,倏地揪起那混蛋的衣襟。
四目相對。那雙漆黑幽深的眼睛平靜地看着他,目光卻又好像看到了别處。
齊博文下颌緊繃,氣得渾身發抖,眼眶發熱。
每次都是他在問,每次都是他熱臉貼冷屁股,無論他做得怎麼樣,這混蛋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
他可以說服自己,獨孤隻是不善表達,生性如此。
但為什麼,你給别人辯解的時候,話就能那麼多?
哈?
不像!
你知道我是怎樣的人嗎?不像!
“說什麼兄弟……”齊博文怒火一滞,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掐住一樣,火辣辣的疼。
你從來就沒承認過。
隻有模棱兩可的話,但就是這些話,都能讓他高興半天。
他譏諷自嘲,“你甚至連我喜歡吃……”
“桂花糕。”
“……什麼都不,知道。”嗯?
眼眶通紅的少年呆滞了一瞬。
“桂花糕,烏梅飲子,水盆羊肉……”
玲珑細數。每說一個,滿臉兇相的少年眼睛就瞪大一分,直到實在瞪不大了,眼睛變得圓滾滾的,眼尾還有點紅。
看出了少年的震驚,玲珑沒數了,大概太過震驚,揪着她衣襟的手都不由松開了,她反手抓住那隻手,暖意從彼此接觸的地方傳來。
玲珑認真地看着眼前人。
“我都知道。”
她是沒常識,又不是瞎了。
更重要的是……
“我們天底下第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