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拉松的站位讓他比你更早注意到那個狙擊手,他無法出聲示警,隻能以身擋下這顆根本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傷害的子彈。
他的行動顯然未經大腦,但他油彩覆蓋的面容上卻不見一絲悔意,鎮定地舉起槍,将殘餘敵人逐一擊斃。
而後周遭安靜下來,唯有血與硝煙的味道經久不散。
柯拉松站在你面前,背影猶如巨樹參天,紅色細流自手背蜿蜒而下,滴滴落在碎裂的地磚上。
你睜大眼睛,靜止了呼吸。
一截針頭在指縫間若隐若現,寒光幽幽。
最終你什麼也沒做。
柯拉松不知道自己剛剛逃過一劫,戰鬥結束後他回頭看了你一眼,确認你安然無恙便收起槍,甩掉手上的血珠,扣上袖扣,用大衣藏起傷口與血腥氣。
你們在不變的沉默中返回火烈鳥号。
被子彈擊穿的萬幸不是慣用手,沒有人注意到柯拉松受了傷,就連多弗朗明哥也沒能從他面具般的臉孔上發現任何異常。
那個狙擊手最終死在你手裡,不怎麼輕松,你讓他親手擰斷了自己的脖子,當然是在柯拉松看不見的地方。
這一次你們負責的區域大獲全勝,多弗朗明哥高興極了。
“你們兩個都是我行我素的家夥,原本還擔心你們合不來,現在看來你們配合得越來越好了。”
柯拉松一言不發地點上煙,總是如此旁若無人。
你卻一反常态,沒有再像影子一樣跟在他身邊,而是冷淡地對多弗朗明哥應了一聲,轉身走進下船艙。
多弗朗明哥挑起眉,在身後略帶驚奇地問道:“怎麼回事,你們吵架了?”
柯拉松咬着煙聳了聳肩。
之後的三個月裡,奇怪的事情依然在發生。
多弗朗明哥分配任務時你竟然放棄争取來的福利,不再與柯拉松同組,轉而成了Baby5的“babysitter”。
Baby5已經足以走上戰場,武器果實顧名思義,能夠讓能力者化血肉之軀為各種武器,勉強與你算是同一類型。
這導緻巴法羅經常被迫超重飛行。
而在戰鬥以外的時間,除了擔當Baby5的陪練,你更多地身在多弗朗明哥的藏書室,自學這個世界的通用語,當其他人反應過來時,你已經很久沒有和柯拉松說過話了。
他們不禁心生懷疑,當初那個一見面就對柯拉松發表獨占宣言的你,可能隻是他們的一場群體幻覺。
多弗朗明哥對此欣慰又擔憂,年紀輕輕就表現得像一個操心家庭矛盾的老父親。
這一天,Baby5結束訓練,路過客廳,看了看正在看報紙的柯拉松,又看到你打算洗個澡繼續去讀書,終于忍不住發出和多弗朗明哥同樣的疑問——
“你和柯拉先生吵架了嗎?”
“沒有,他又不會說話。”
不會說話的人當然無法“吵架”,但Baby5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小臉不自覺皺成一團。
你隻好解釋道:“我是單打獨鬥的類型,跟人合作會讓我覺得束手束腳。”
Baby5艱難地想了一會兒,突然變得難過起來:“就是說你不再需要柯拉先生了嗎?”
“需要?”
你一時愣住了,許久之後才回道:“不,實際上是我答應過他某件事,但因為某些原因無法再實現,所以沒有必要繼續下去。”
那一次讓柯拉松為了保護你而受傷的戰鬥過後,你進行了一番深刻的自我反省,結論是你可能并不适合與柯拉松待在同一塊戰場上。
他目光所及之處本該是你履行諾言的地方,但你在家族的定位終究是一個殺人者,不再殺人不僅會讓你的價值和用心遭到質疑,還會讓人順藤摸瓜抓到柯拉松的馬腳,再完美的僞裝也難免留下痕迹,無名島被海軍發現的古怪至今都時常被人提起。
何況柯拉松在趕不走你之後似乎就把你當成某種責任擔到肩上,沒有你的戰場對他來說可能更加安全——無論這危險來自于敵人,還是你本人。
Baby5似懂非懂,你請她幫你泡一杯牛奶。
隻要被人請求甚至可以獻出生命的女孩立刻抛下先前的話題,蹦蹦跳跳地跑向廚房。
上樓前你在樓梯口停頓片刻,而後收回腳,轉身走進大廳。
衆目睽睽之下你爬上柯拉松所在的沙發,鑽進羽毛大衣,張開雙臂從側面擁抱他。
柯拉松和他的報紙全都紋絲不動,看起來已經認了命。
男人健碩的身體幹燥而溫暖,煙草味日久沉澱,是他抽慣的牌子,但你記得他也很喜歡你買給他的那一款。
他的衣領沒有扣齊,光滑的脖頸近在咫尺,血流脈動的聲音生機勃發,你不止一次想把針紮進這根血管裡。
奪取他,或是殺死他,他都将會屬于你。
然而每一次你都沒有付諸實際。
你在他胸前長歎一氣,仰首貼上他頸側脆弱的肌膚,輕輕咬了一口。
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已經相當越界,柯拉松對未成年人除了暴力傾向外沒有更多奇怪的癖好,也沒想到你都三個月沒有糾纏他了竟然還能得寸進尺,頓時吓得扔掉報紙跳起來。
随即不孚衆望地腳下一滑。
你不着痕迹地抓住他的手臂,誰都看不見的「氣」像流水一樣裹住那處剛剛痊愈的傷口。
柯拉松倒下後你順勢坐在他身上,旁觀之人紛紛露出“你們終于正常了”的神情,而後讓你們注意這裡是公共區域。
你充耳不聞,俯身捧住柯拉松氣急敗壞的臉,細數自己相較于平時略有波動的心跳聲。
——想要的東西搶過來就是。
某個強盜裡的标杆又在記憶裡對你說教。
你笑起來,Baby5的無心之言就像清風吹散迷霧。
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