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aby5告訴你柯拉松不在據點,你打發她回去繼續家務勞動,腳下一轉走向垃圾場深處,柯拉松經常光顧的幾個地方。
誠如多弗朗明哥所言,柯拉松是一個不合群的人。
在特拉法爾加·羅出現之前,沒有出航也不用開會的時候,柯拉松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離開據點,在層層疊疊的廢物之間找一個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
抽着煙看報紙,或者抽着煙看天。
看到的次數多了,你知道這并不是他喜歡枯坐發呆,而是因為實在無事可做、無處可去,又不想和其他人待在一起。
柯拉松不喜歡堂吉诃德,顯而易見,他也從未主動融入這個與他同姓的家族,他對包括多弗朗明哥在内的所有人都冷漠相待,以“心因性的發音障礙”作為擋箭牌,順理成章地與他們保持距離。
過去十四年裡他的履曆一片空白,除了是少主的親弟弟以外堪稱來曆不明,家族成員接納他隻是因為少主想要與他重拾舊日親情,但即使是多弗朗明哥也沒有走進他的内心,反而隻會慈愛地認為他的疏遠隻是在行使一個弟弟任性的權利。
他是遊離的,封閉的,像一個特大号自閉兒童一樣孤僻,包裹在有實無形的殼裡,難以碰觸。
因此你覺得現在幼化的身體實在恰到好處,讓人憐惜、讓人擔憂,也讓人覺得你還可以挽救。
若你仍是過去那個一身兇戾的成年人,柯拉松可能連看都不會多看你一眼。
一時興起,你決定故地重遊,去你們初遇的地方看一看。
那裡離據點有點遠,卻是從鎮上到堂吉诃德的必經之路,過去還有孩子想要加入家族時,柯拉松就經常坐在那裡堵人,虐童惡名也是順着那條路傳到鎮上,讓所有被他揍過的孩子都恨不能生啖其肉、夜寝其皮。
可惜終究心太軟。
多弗朗明哥已經決定接納特拉法爾加·羅,個人微弱的善無法抗衡世界之重的惡,特拉法爾加不會有比堂吉诃德更好的去處。
你正在思索如何告訴柯拉松這個不幸的消息,一張報紙悄無聲息地随風飄來,打着旋落在你面前。
是今天的報紙,紙面簇新幹淨,一看就不是垃圾。
而縱觀整個堂吉诃德,習慣在據點外面看報紙的人隻有柯拉松,看完之後他通常會收好放進書房,因為多弗朗明哥也需要掌握其他海域的動向。
遠處還有幾張報紙七零八落地卷在地上,間或被風掀起半邊頁腳。
你的嗅覺從未如此敏銳過,精準地在風中捕捉到幾近消散的血腥味,它就像錯覺一樣微乎其微,卻讓你猛然一窒。
澎湃的「氣」繼而如同海嘯一般席卷而出,「圓」的範圍極限擴張,幾隻海鳥受到沖擊争相飛向高空,正在巡邏的海賊無端感到一陣惡寒,停下腳步左顧右盼。
你深吸一口氣,向一個方向飛掠而去。
在一架報廢的大型機器内部,你終于找到柯拉松。
他坐在地上,背靠巨大的金屬背闆,垂着腦袋一動不動,黑羽大衣覆蓋在他身上,遠遠看去就像一張黑色的裹屍布。
你在濃郁的血氣中暈頭轉向,遠方的海濤在你耳中轟隆作響,某種殘暴的東西呼之欲出,幾乎要撕裂你的胸膛,但在下一秒又墜入無盡的深淵,隻有冰冷黑暗和一片荒蕪。
他死了嗎?
這是讓人如此難過的事情嗎?
你擡起腳,慢慢走過去。
你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手。
即将碰到他時,一隻染血的大手鉗住你的手腕,柯拉松猛然擡起頭,暗紅色的眼睛失去墨鏡遮擋兇光畢現,讓你差點本能地出手反擊。
但那回光返照一般的神采很快又變得渙散,連緊繃的身體都一并放松下來。
你聽到一聲低喃,含糊地說道:“原來是你啊。”
接着便沒有再發出任何聲音,隻有沉重的呼吸變得越發急促,一度讓你以為已經停止心跳的胸膛劇烈起伏,柯拉松蒼白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開始灰敗。
你從那幻聽般的聲音中回過神,掀開他的大衣,綴滿紅心的襯衫在左胸側有一塊暗紅的顔色暈開,像錐子一樣刺痛你的眼。
毫無疑問,傷害他的人想要将他置于死地。
你強壓下心中又開始叫嚣的暴虐,輕輕按在那處傷口上,立刻感受到溫暖潤濕的血液和不複強健的脈搏,這一切都讓你錯覺正在觸摸那些被你所殺之人逐漸沉寂的心髒。
如果你沒有正好在這個時候回來,沒有正好看到那張報紙,沒有找到他,他是不是會就此孤獨一人地死去?
如果他終有一天會用死亡将他從你手中奪走,你是不是應該先一步殺了他,讓他的生和死都永遠屬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