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一路下行,沒有在任何一層停留。
柯拉松坐在地上,一手握槍垂在身側,另一手搭在屈起的膝頭,雙目輕阖,仿佛極為疲倦,脫去羽毛大衣後他隻穿着一件襯衫,你們之間幾乎沒有阻隔,體溫與胸腹細微的起伏營造出近乎祥和的氛圍。
你消去自身存在感,沒有打擾他,隻是讓「氣」包裹他衣着單薄的軀體,以免寒氣侵蝕。
大約半分鐘後,電梯停止,纜繩卡頓使電梯廂震動了一下,柯拉松倏然睜開眼。
原本和緩的氣息再度緊繃,在你眼裡同樣無形的力量籠罩而來,不屬于你的呼吸和心跳之聲重又出現。
柯拉松坐直身體,擡起手丨槍警惕地凝視門口。
你的「圓」一直沒有關閉,此時“看到”電梯外确實候着一個人,是下層區域的雜役,被電梯的動靜吸引而來,準備照常為監視者處理垃圾。
廂門開啟堪堪露出半截肩膀時你甩出一根針,那人一動不動地站在門邊,連表情都紋絲未變。
你拍了拍柯拉松下意識攬住你的手臂,翻過他曲起的長腿,走出電梯。
柯拉松随後走出來,彎腰為你撣平衣服上的褶皺。
電梯外是一條空曠的走道,平平無奇,與上層毫無區别,被控制的雜役一路向前走去,你們遠遠跟在他身後。
監視者權限不足,聽力也未能深入山腹,隻知道那位撐起格蘭特半壁江山的科學家與他的研究所還在更下層,因此你們必須自己想辦法。
雜役最終回到他出來的地方,到處人來人往,忙忙碌碌。
你撤回能力,他似乎忘記自己曾經離開過,疑惑地四處看了看,回到崗位繼續工作。
操作系的應用多種多樣,你的能力偏重肢體操控,并不擅長思維改寫與心理暗示,對雜役下達的指令沒有完全生效,他也不知道科學家的确切位置。
但能夠下意識走回這裡,說明他并非對去往下方樓層的方式一無所知,從「圓」裡能夠觀測到他一邊工作,一邊特地隔着幾個人與另一個正在備餐的雜役聊天,之後那個雜役推着餐車離開準備間。
這一層的守衛不如山頂密集,可想而知不會是泛泛之輩,但人數少也就意味着人均防備區域增大,疏漏在所難免,而他們的位置也在「圓」中一覽無遺。
柯拉松的能力十分适合潛行追蹤,簡直與你天生一對,配合無懈可擊,你們輕松繞過途中的守衛,跟随第二個雜役來到另一架電梯前。
這架電梯有人把守,守衛站姿随意卻不露破綻。
你和柯拉松躲在拐角。
柯拉松掏出紙筆,你畫下守衛的位置,而後手掌一翻,扣住兩根針,輕巧地跳到牆上,另一隻手五指成爪刺入牆壁,将自己固定在高處。
柯拉松完全不需要指示,撕下紙張揉成團,往守衛所在的方位丢出去。
守衛被紙團吸引而偏移視線的一瞬間,你猛然踢蹬牆面,彈射而出,守衛隻覺得眼角餘光裡似有飛蚊殘影一閃而過,接着就失去意識。
雜役背對着你們,毫無察覺,一無所知,從守衛僵硬的身體旁走過時還讨好地對他笑了一下,得不到回應也習以為常,這些改姓格蘭特的家夥總是自以為高人一等。
他讀取掌紋打開電梯,另一根針無聲無息地沒入他的後頸,他将餐車推進電梯廂,站在門邊按住開門鍵,等到你與柯拉松也進入電梯之後他才關上門。
下行指示燈亮起,守衛撿起地上的紙團塞進褲兜,走回原處繼續懶散地站着,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與此同時,在你的「圓」已經脫離的地方,一個女人工整地疊好為她帶來片刻善意與溫暖的羽毛大衣,輕輕放在地闆上。
而後她掙紮着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出囚禁她的地獄,走向摧毀她的惡鬼,撲在他還在機械工作的身體上,窮盡最後的氣力,一口一口咬斷了他的喉管。
不久之後,一架理論上因此不再運行的電梯突然上升,到達頂層,有人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你察覺到某個“人偶”與你斷開聯系。
這通常隻有兩種可能:被控者擺脫控制,或者被控者失去生命。
到目前為止,通過能力與你相連的活人隻有四個,一個還在樓上裝模作樣地堅守崗位,一個正在前方給你們帶路,還有一個就走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