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不僅是自身天賦能力的比拼,更是資源的比拼,四書五經的價格比普通人想的便宜,如果對書籍質量甚至印刷沒有更高的要求,這個價格還能再次降低一倍。
但科考不隻是四書五經,即使你将它倒背如流,卻都無法真正回答一道經義題。
句讀需要人教,翻譯出來的意思需要先生教,且各種注解層出不窮,單意見能被納入的就有不下十本。
各種大儒所出的分析更是價格昂貴,能用銀子買到的還算是容易些,還有很多是不在市面上流通的。
當考一道時政題時,試問你對西北某邊陲小鎮士兵種田自給自足有何看法,資源匮乏的人連這個小鎮都沒聽說過,更别說試圖根據朝堂上的風向答出自己的答案了。
無論是從賀雲昭想考功名這個角度,還是從日後長遠的發展上來看,丁老無疑都是那個最好的師父,是她最好的選擇之一。
丁老德高望重,他的人品德行有目共睹,且數年前就已經遠離朝堂不會将賀雲昭拉進一些不必要的争鬥中。
事實上就是真正身居高位的大官是幾乎不可能在自己還在朝時就收徒,以他們公務的繁忙程度幾乎是沒可能有時間教導一個學子一路考上去的。
至于朝堂上某些學生師父之稱,多半是結黨時拉近關系的一種手段。
對于賀雲昭來說唯一顧忌的就是....她無奈一笑,兩手掐着腰間,“先生,您還怄氣呢?”
劉苑一屁股坐在課桌上,他背對着丁翰章和賀雲昭,日漸圓潤的背影顯露不一般的悲傷。
中年男子一抹眼淚,嘴癟的房檐都高了,劉苑心裡就是不高興,“徒弟變師弟了,還不準我生氣了!”
賀雲昭就進書院時年紀不是最小的,但卻是最乖巧懂事的,她一直勤奮好學,加上劉苑和賀雲昭的父親還有幾分交情,心疼這孩子年幼喪父,更是多加照顧。
一開始他就經常在師父那裡敲邊鼓,隔三差五就說一下雲昭的好,希望丁翰章能夠收下這個徒弟。
劉苑是丁翰章的弟子,他是從五六歲上便跟着當時還是秀才的丁翰章念書的弟子。
他年輕時也在外地做過官,但他這個人學識好,為官卻有些迷糊,那時候丁翰章也還年輕,自己在朝堂還戰戰兢兢的,更别說騰出手來照看劉苑了。
于是劉苑就被吏部分去了貴南做縣令,一上任就被當地土司給打懵了。
當了一年的官,别說政績了,家底都搭進去一半!最後還是賀父看不過去給他出主意裝病辭官了。
回京後的劉苑對當官産生了極大的心理陰影,哪怕是丁翰章還在禮部為尚書時,他都絲毫不想起複當官。
最後丁翰章開了這家翰章書院,劉苑才過來做個先生。
地位是需要相輔相成的,丁翰章為官時雖沒入閣,但也是正一品的尚書,開始教書後又教導出不少學子,進士都有四位了!
雖然明知丁翰章收賀雲昭為弟子對雲昭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可劉苑心裡就是不舒服。
他低着頭自己用袖子擋住眼睛,丁翰章眼睛一眯,随即扭頭笑呵呵對這賀雲昭吩咐道:“小昭,今日你便休一日,回去後同賀老太太商量拜師禮的事宜。”
賀雲昭一愣,隻好應下了,她下意識看了一下劉苑先生,隻能看到背影。
劉苑聲音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是啊,你先回去準備,穿一件漂亮的衣裳,到時候請些賓客來,咱們也難得熱鬧一次。”
賀雲昭收回手,俯身一禮轉身出門去了。
待人一走,丁翰章就沒了剛才的老頑童模樣,老頭上前使勁用手指點點劉苑的後背。
哼一聲,“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這是耍的什麼脾氣,還叫一個孩子哄着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劉苑才不怕他,圓潤的身闆子一扭,避開老頭的手指,回頭臉上就有些不憤,他質問道;“師父,以前我說了幾次想請您收雲昭為弟,每次您都拒絕,說自己再不收徒了,現在呢!”
雲昭是多好的孩子啊!
從前說了多少次師父都不同意,如今雲昭寫出了這樣一首詞,成了聲名鵲起的‘夢郎’了,師父想收徒了。
劉苑不是不想讓師父收徒,就是心裡較勁,氣不過這回事。
丁翰章一看這表情就知道,他瞬間一言難盡,這個弟子啊,半點不會藏事,人心是好的,可也!
“你真是長了個豬腦子!”
“都多大年紀了!還這麼蠢!”
“幸好你不願意當官要是還當官,你師父我遲早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劉苑一臉震驚,他驚詫又難過的指着自己胸口,“師父你竟然這樣說我,你怎麼能咒我呢,師父!”
還好現在書院沒有人,老頭擡手抱頭整張臉都皺起來了,決定快刀斬亂麻,“老夫要收小昭為徒是因為她的心性。”
“能在經曆了一日之間揚名京城後還能堅守本心,一大早來到書院自己複習,這才是老夫收他為徒的原因。”
“還有你!”
“蠢貨!”
“笨蛋!”
“豬都不吃的狗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