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什麼都不能說!
不能暴露自己,那就不能解釋,可羅楊卻是實實在在想要做豆腐的方子。他絞盡腦汁,想找個合理的說法,半晌,叫他掰扯出一個,“鄧兄弟,嫂子,不怕你們笑話,這豆腐不少人家會做,可我們家卻沒人會。”
鄧三毛:“???”
于香枝:“???”
他們滿腦袋問号,顯然不能理解為什麼有人連豆腐都不會做。
“這……”
羅楊苦笑着解釋,“我是家中長子,父母過世,弟弟妹妹們又還小,我蠢笨了些,從前什麼都沒學會。”
這解釋很勉強,但鄧三毛和于香枝卻是恍然大悟:頭胎的兒子,有些當娘的就不叫兒子碰廚房裡的活,底下的妹妹又還小,還沒來得及教給她就過世了,那可不就不會做。
被棉花吸引了絕大部分注意的鄧三毛和于香枝都忽視了一點——父母做豆腐的手藝沒傳下來,那怎麼不去跟親戚學。
這會兒,夫妻倆滿心滿眼都是棉花,于香枝眼睛落在棉花上簡直挪不開,“羅兄弟,你想學我就教你,正好我們這豆腐才開始做。”
羅楊知道自己是糊弄過去了,立刻答應,“多謝嫂子。”
于香枝:“應該的。”
鄧三毛還是覺得占了這麼大便宜不好,可他也拒絕不了這些棉花。要知道,兩個兒子現在穿的衣服都是用他們以前的舊棉衣拆了後做的,那棉花根本不保暖,那點點大的小娃娃哪裡受得住?現在要是有了這些棉花,給三個孩子每人做一身都夠了。
所以鄧三毛思量了半天,覺得還是要再拿點東西給羅楊,不然羅楊太虧了。
羅楊暫時不知道這些,他正在全神貫注的跟着于香枝學做豆腐。
前邊用石磨磨豆漿不難,這用濾布濾出豆渣也不難,之後就是放鍋裡煮豆漿。
這個時候,羅楊才發現他們用的是陶鍋。
“千萬不能用冷漿倒熱鍋裡去,不然陶鍋容易炸,費錢的很。最好是熱水和漿濾出來後就趕緊把豆漿舀鍋裡去,因為那豆漿還是溫熱的,這樣陶鍋能用得更久些……”
于香枝在這些小細節上講的頭頭是道,羅楊雖然有些别的疑問,可覺得不該問的都沒多問,隻把話記心裡頭。
豆漿燒開,就是點豆腐。
“我們都是用酸漿點,這酸漿其實就是點豆腐後濾出來的水裝了放酸的。你頭回點豆腐要是沒有酸漿,那就去酸菜壇子裡舀酸水出來點,都是一樣的……”
于香枝邊說邊将密封的酸漿壇子打開,然後倒出裡面發黃發酸的酸漿出來,再對着豆漿一圈圈點下去。
兩者一碰,就有白絮的豆花冒出來。
羅楊看的滿臉驚奇。
随着酸漿的點入,豆花越來越多,另外還有發黃的水。于香枝時不時的用葫蘆瓢推着豆腐繞一個方向轉,原本沒散開的酸漿逐漸變得均勻,那豆腐也越來越明顯。
發黃的水變清澈之後,豆腐就是點出來了。先用筲箕壓着将一部分黃水舀出來,然後用盆裝上把豆腐倒進提前洗幹淨并鋪了濾布的豆腐箱裡去,再用筷子和勻,包上濾布,蓋上豆腐箱的蓋子,最後放重物去壓。
“……等裡面的水濾出來這豆腐就包好了。”于香枝說。
羅楊這幾乎一個全程看下來,不說十成十掌握,但八/九成是會了的。回去多試着做幾次,應該能行。
不過,羅楊還有些問題,他指着裝在盆裡的黃水,“嫂子,就是這個水裝起來放好就能成酸漿嗎?”
“對,就是這個水。”說完,于香枝拿起葫蘆瓢将裡面的水舀進裝酸漿的壇子裡,舀着舀着,她又想起一事,就說:“對了,在放這個水之前,壇子裡一定要留酸漿,這樣才能變酸,否則就會放臭放壞。”
羅楊面色微變,“那頭回沒有酸漿呢?”
于香枝語氣自然:“從酸菜壇子裡舀點酸湯放進去一樣的。”
羅楊恍然,“原來如此。”
雖然不明白是為什麼要怎麼做,但于香枝既然都這麼說了,那他就打算回去試試。畢竟這是他們的經驗之談,應當不會出錯。
豆腐包上了,于香枝還要收拾那些家夥什,就對鄧有穗說:“有穗,帶羅叔叔去堂屋坐,記得給羅叔叔倒水。”
鄧有穗乖乖答應下來,“好。羅叔叔,我們去坐吧。”
羅楊也不給于香枝添亂,跟鄧有穗一塊去了堂屋。
這個時候,他才想起來,鄧三毛呢?
堂屋裡的烘籠是生上的,圍坐邊上倒也不冷。鄧有穗去給羅楊端了一碗水過來,奶聲奶氣的叫羅楊喝。
兩人坐着聊了不足半炷香,鄧三毛就帶着一袋東西回來了,“羅兄弟,這是我跟人換的苞谷面,一會兒你帶回去。”
羅楊吓了一跳,“這怎麼行?”
鄧三毛說:“你拿了那麼多棉花來,這糧食還是少的,隻是都到了年尾,各家的苞谷面也都快吃完了,我隻能換到這些,你别嫌棄。”
眼下棉花一人一年隻有一斤的票,這一斤棉花夠做什麼?何況哪怕是票發到了手裡,可買的時候還要錢,而且不一定能買到!供銷社裡的棉花又貴又少,對他們這樣窮苦的人家來說,要弄點棉花并不容易。尤其棉票按時購買,過期作廢,等錢攢夠了票都不能用了。所以羅楊這五斤棉花對他們來說用處非常大!
而羅楊呢?
羅楊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五斤棉花,又拿方子又拿糧食……
雖然買這些棉花用去了快一兩銀子,可老實說,他真的是占了個大便宜!光一個做豆腐的方子都不止這個錢!
“我已經跟嫂子學了做豆腐,不能再要糧食了。”羅楊推拒說。
“那哪兒夠?”鄧三毛直說:“那豆腐是各家各戶都會做的,也不是什麼秘密,随便找個人打聽人家都會跟你說,我哪有臉白拿你的棉花?所以羅兄弟,别推了,收下吧,下回還有什麼好東西記得兄弟就成。”
既然對方都已經把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羅楊也就不再推,畢竟這是兩個世界的不同導緻的,再推容易引發懷疑。
他心想,大不了自己之後再買點他們需要的東西送來,想必他們也會更歡喜。
“好,那就多謝鄧兄弟了。”
“客氣啥,坐,等豆腐壓好了我們切點來吃,那剛壓出來的豆腐,沾點辣椒水就有滋有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