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竟遙說道:“趕緊把這一身衣服給我脫下來,換上你該穿的,别以為我爹對你好點,你就真是我們齊家的表少爺了。”
見宣朗沒動作,齊竟遙不緊不慢的走上前,正對上宣朗的眼。
“宣朗,我告訴你,你永遠也不可能姓齊,你也别想踩着齊家的名頭,跟你那便宜爹娘一樣,做那勞什子的修士。就算是有機會,那也一定是我,而不是你,懂嗎!”
聽到他提起自己的爹娘,被喚宣朗的少年沉了一口氣,掌心攥得更深幾分。
“我說了,我沒有。”
他嗓音低低的,像是在跟齊竟遙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他沒有,也絕不會。
齊竟遙嗤笑一聲:“我管你有沒有,反正,你、也、不、配。”
他一字一句的說着,姿态張揚,完全沒把宣朗放在眼裡,看樣子,不是第一天這麼欺負人了。
黎漸看着那人嚣張的模樣,攥了下拳頭,一時沒忍住,直接從長廊下走了出來,大步上前,一把将宣朗拉在自己身後,負手說着:
“可我倒覺得,你的資質,還不如他。”
“你說什麼?”
齊竟遙不可置信的瞪了他一眼,顯然是對突然上來插一手的黎漸十分不滿。
黎漸笑着重複:“我說,我就不信哪個不長眼的仙門,還能收了你做弟子,那還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好歹也是修仙的門派,福澤萬民,心懷天下的路途,豈是一般人能進的。凡塵中有資質的少年人何止千千萬,能入仙門的人,絕對不止資質好這一點。
但眼前這人,是絕對沒資格進的。
不敢相信他說這話,齊竟遙伸手指着他:“你又是何人,敢在我齊家府上強出頭,知不知道有什麼後果!”
“在下不過一介散修,看不得仗勢欺人罷了。”
黎漸面容本就生的清冷,眼尾狹長,眸色淺淡,微微一笑中,仿佛笑意不達眼底,又透着一股子漫不經心的深邃。
他的嗓音清亮,仿若山泉泠泠,又似雷聲嗡鳴,聽在耳中,就是不可置否的箴言。
聽了這話,宣朗下意識的擡眼看他,他站在身側,隻能看見這人清瘦的下颌線,天光罩在他的側臉上,長睫映下一片陰影。
宣朗隻是看了一眼,就立馬垂下眼,不敢再多看一眼。
但齊竟遙素來是被慣壞了的,聽不出黎漸話裡的威脅,昂起腦袋,怒氣沖沖地質問:“你說什麼,你敢罵我是狗?”
隻有狗才仗人勢欺人呢,他這不明擺着罵人嘛。
齊竟遙小少爺對這事可是十分的在意,他長這麼大,還沒人敢當面辱罵他!
“在下可沒這麼說。”
說到這兒,黎漸突然和顔悅色起來,聳聳肩,“可小公子要是這麼想,那我也沒辦法。”
“你……”
齊竟遙怒意沖天,甚至想招呼人跟黎漸動手。
宣朗看着那人身形未動,不知是不是齊竟遙的對手,立馬偏着身子站出來。
“齊公子,宴席将要開始,齊老爺還在前庭等着你。”
齊竟遙聽了這話,果真停下了動作,但他又忍不下,長袖一甩,指着黎漸道:“你敢如此對我說話,那就報上大名,我這就去告訴我爹,定不會輕饒你!”
黎漸颔首:“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黎漸,恭候齊公子大駕。”
浔陽城出了名的纨绔,頭一次被人這麼怼,齊竟遙心裡忍不下這口氣,但今日是齊家大宴,先前齊老爺就囑咐過,今日來客衆多,皆是有名望之人,不可胡鬧生事,免得叫人家看了笑話。
齊竟遙還記着他爹這話,惡狠狠地瞪了兩人一眼:“你們給我等着。”
有小厮在身後遠遠站着,齊竟遙一個眼神遞過去,那小厮立馬上前,伸手奪走了宣朗捧着的禮盒,随後跟着齊竟遙甩袖離開。
“等着。”
小厮學人精似的跟着說了一句,也大搖大擺的離開,黎漸沒預料的笑出了聲,果然是狗仗人勢。
宣朗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手裡的禮盒被奪走,他此刻兩隻手隻能茫然的攥着袖子,低着腦袋,依舊沒敢看黎漸。
“多謝公子仗義執言,隻不過他說的對,确實是我僭越了,公子也不必為我得罪齊公子。”
少年低垂的腦袋顯得有些落寞,那一身白衣随風擺動,身形越發單薄,明明也隻是很簡單的一件衣衫,于他而言,卻也是不能妄想的僭越。
宣朗颔首,正要轉身離開,他打算回去将這身衣服換下,穿上他該穿的衣衫。
身後,那道清亮的聲音再次響起,他說:“你不用理會旁人說的,反正你長得好看,穿什麼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