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今日在戒律堂責罰了宋子陽?”
黎漸坦然道:“門下弟子犯了錯,我替段青黛立立規矩,免得總有些弟子不服管教,沒想到這麼快就傳到掌門師兄的耳朵裡了,看來宗門内果然是沒有秘密的。”
黎漸心下了然,不止是宗門被沒有秘密,恐怕連宗門外,也是沒有秘密的。
“你是宗門長老,一峰之主,宗門裡多少雙眼睛盯着,自然沒有秘密。”掌門将杯盞遞過去,“隻是你素來不愛插手宗門之事,今日這一出,怕是要叫弟子們懼怕你幾日了。”
黎漸指尖摩挲着杯壁:“掌門師兄不問我,為何要責罰于他?”
宗門上下都知道,黎漸素來不愛管閑事,往常更是連面都鮮少露的,這次如此興師動衆的責罰了弟子,還是宗門掌教弟子,必然會引起衆人猜測。
“門内弟子犯了錯,你責罰是應該的,沒有規矩何以成方圓,我相信你自有你的考量。”
“那隻怕要暫時叫師兄為難了。”黎漸笑着說。
掌門偏了偏頭,眼尾輕輕上揚,似乎是對他的話産生好奇。
黎漸解釋道:“左川長老閉關不出許久,幾年都不曾踏進過長秋殿一步,今日突然到訪,難道不是有話要跟師兄說嗎?”
記憶裡,黎漸對這位左川長老的印象不深,兩人似乎并沒有過多交流,隻是隐約記得,這位跟他一樣,也是個不管事的,一心閉關修仙。
黎漸前腳責罰了宋子陽,後腳左川就出關到了長秋殿,顯然是宋家跟他告了狀,特意讓他走此一遭,好在掌門面前參黎漸一本。
“再者,方才那幾個弟子從山下而來,帶着宋家拜訪的印信,既到了掌門師兄面前,自然不能隻是閑聊兩句那麼簡單吧。”
掌門聞言,笑道:“你既知曉會有此遭,又因何下手那麼重,讓宋家有借口将狀子告到我這裡?你以前可從不會這麼做的。”
頓了頓,掌門瞥着他喝茶的動作,眸子一轉,調侃道:
“莫不是……為了那個新入門的弟子?”
一雙深邃的眼眸凝視着黎漸,定定地,似乎能一層一層的剝開他面上的僞裝,将他看透,讓他在自己面前無所遁形。
被那雙銳利的眼眸盯着,黎漸頓覺有些心虛,像是生怕被對方看出他并不是原身黎漸似的,畢竟原身黎漸确實不會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小弟子,如此大張旗鼓的叫人拿住把柄。
于是他下意識地撇開眼,故作坦然地将杯盞放下,深吸一口氣,說:“也不全是。”
他說:“宗門内弟子之間偶有欺淩事件,想必師兄多少也聽過一些,我雖素來不在門内走動,卻也不是第一回見了。”
“這些弟子雖說進了仙門,日日受清心咒教導,但到底還存留着凡間的習性。新弟子入門不懂規矩,師兄們便借着教導規矩的名義責罰,這似乎已經成了大家不能宣之于口的鐵律了。”
這其中便是以宋子陽為首。
宋子陽是宗門三師兄,掌教弟子,其身份地位不言而喻,他的言行自然也影響着門下的其他弟子。倘若連掌教弟子都是如此,那其他弟子當然會有樣學樣,今日他若不管,他日便無人再能管得住。
掌門說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曉,可偌大的乘雲宗,我也不能事無巨細。你今日替段青黛立規矩,也當是成全她的曆練了吧。”
段青黛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弟子,修為品行皆為上上之選,他日或許有機會能接手乘雲宗,這點曆練必然不算什麼。
倒是黎漸,今日所言出乎他的意料。
“我原以為你心若閑鶴,從不把任何事放在心上,不想竟也如此細緻,還知道關心宗門的事了,有長進。”
“那是師兄教導得好。”
黎漸讨巧的應下了掌門的誇贊,随即又想到宣朗。
他開口道:“至于宣朗……師兄說的不錯,我确實待他不同。我見他根骨奇特,是個修仙的好苗子,或有一日能飛升成仙也說不準。”
黎漸嘴上模糊不清地說,心裡卻是十分笃定,他手拿劇本,沒人比他更清楚,那可是時淵仙君下凡,曆劫完就要回去的,必然能重新飛升。
不過這個劫什麼時候能結束,那就不得而知了。
聞言,掌門泡茶的手一頓,詫異地問:“你覺得他有飛升的資質?”
黎漸肯定道:“當然,我相信我的眼光不會錯。”
點點頭,掌門又問:“那你覺得宋執淵如何?”
“宋執淵?”黎漸不解,不知掌門為何突然問起這人,但他還是思慮着回答,“我記得宋執淵也是難得一見的雷靈根,從古至今,飛升東麓山的仙君多數為單靈根,以他的資質,倘若好生修煉,或許也有機會。”
他雖不清楚宋執淵的資質如何,但僅憑他超越常人的單靈根,就已經算是半步踏進仙門了,餘下隻要盡心修行,飛升指日可待。
掌門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提醒:“上一位飛升的雷靈根,是東麓山的時淵仙君。”
聞名于世的時淵仙君,以劍身入道,是百年來獨一無二的純淨雷靈根,無人能與之相較。
黎漸自然也清楚的知道。
不過時淵仙君下凡曆劫無人知曉,旁人不知,黎漸自然也不敢多說,免得因此壞了時淵的運勢,萬一曆練失敗了,那他的任務也就失敗了。
想了想,黎漸道:“師兄說得是,不過他日乘雲宗若是再出一位時淵仙君,也不無可能。”
總之,到宣朗曆劫完,重新飛升的那一日,大家就會清楚誰才是真正的時淵仙君,天資卓絕。
“确實,也不無可能。”
掌門欲言又止,想要提醒黎漸的話又咽了回去。
罷了,這大約就是他們的命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