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月小聲嘀咕着,“你教我識字吧。這樣我就能更了解你們了。”
一個月後,裁縫鋪的姑娘換了個花式繡着。“你怎麼又來了?”
“我會認字了。”
“哦。”姑娘頭也不擡。
“請給我份工作吧。”月緊張地攥着手指。
之後,月得到幾本賬本。“出一點差錯我就要辭退你。”姑娘帶她見識了人類的衣料存庫。粗糙的、細膩的、有花紋的、沒花紋的、能賣的成品、要修改的殘品,從能勉強認出到一看一摸就能準确對出名字,月差不多花了七八天。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布料,鎮上的人也穿不完啊。”月捧着賬本問。
“衣服多不代表買得起的人也多,這裡的人買不起自會有遠處的有錢人買。”老闆依舊在低頭繡花。相處的時間久了,她也逐漸習慣月的“無知”。
“那些定期取貨的就是買的起的有錢人嗎?”
“有的是,有的不是。”
月每天都在戰戰兢兢地對着賬目,仿佛裡面記錄的是自己的性命。
“你在念叨什麼?”吳庭安問。哪怕是回去後坐在河邊,月也要不停地回憶。
“今天有幾個人買了布料,進了多少貨,不能出差錯。”她一臉嚴肅。
“你記得清楚嗎?”
“當然清楚啊。”
“那還念叨?”
“我怕出錯。”
“要是出錯也隻是賬本上記錯,你再回憶也沒法改正啊。”
“我……我再回去看一遍賬目。”
吳庭安無奈地拉住她坐下。“好了,别想了,錯了又怎樣?”
“錯了會丢工作。”
“然後呢?”
“然後我就沒有工錢領了,就要換工作。”
“換工作怎麼了”
“要是找不到了呢?”她惆怅道。
“找不到你也不會缺條胳膊少條腿啊。”他笑道。
月皺了好一會的眉,才放棄回鋪子查賬本的想法。
“唉,你們人類真的好幸苦。我都沒見過老闆放下針線的樣子,還有那些在房間裡織布的女工,紡車好像從來都不會停。”
“你累了嗎?”
月點點頭。
“那我就多接點活。”
“那樣你就會出遠門。”
吳庭安笑了笑,拿出個帕子,裡面包着一根雕着枝小巧荷花的木簪。他輕輕給月帶上簪子。
“我本來就是荷妖,你還給這我荷花狀的小玩意幹嘛?”月到底是一直沒摘下。
“它很像你。”
“我才不是木頭。”
“月,”吳庭安柔聲道:“我想和你說件事,想了很久了。”
他見對方沉默,便繼續道:“我可以當你的丈夫嗎?”
“為什麼?”月攬起雙腿蜷縮着。
“這樣我就能一直和你一塊。”
“可我要回家。”月把腦袋埋進臂彎中。
“都說了我會跟你一塊的。”
妖怪的耳根紅了一片。
幾個月後,吳水鄉連着周圍的地方接連下了好幾場大雨,荷塘裡的水一度快要溢出來。随雨水混進一些小妖,時不時偷拿居民的東西。月劃着竹筏在塘裡摘蓮蓬時發現了幾隻,它們身體透明,靈場也微弱。
“你們來這裡作甚?”
“餓。”
“家被沖走了。”
“快走吧,鎮上的人請道士來抓你們了。”妖怪們聽了這話立刻四散躲藏起來,卻不願離去。
吳庭安帶她去山裡呆一陣。“他們也會抓我?”“不知道,妖怪一般不都要離道士遠點的嗎?”
夜晚的山林充斥着各種生物的響動的。月聽着青蛙此起彼伏的叫聲,久久靜不下心來,索性化了人形往鎮子上傳來的光亮處走去,直到幾個黑壓壓的身影從旁邊的小路迎來。“哎呦,這怎麼還有妖怪?”“都說了别抄近道了。”火光從眼前晃過,雙方都看清了來者。有人認出了月。“這不是上次迷路的那個妖怪嗎?”“誰啊?”“你在竹林,當然不知道。”“好啊,有八卦不跟哥們分享。”
此時,吳水鄉一片寂靜。妖怪已經全部被修士抓獲。看着眼前一臉嚴肅施法設陣的女修士,吳庭安小心翼翼地問道:“道長,這些妖怪,你們會如何處置?”“放回山裡。”“你們不會把它們除掉嗎?”“公子放心,這些隻是被大雨卷來的迷途小妖,不會有太大危害的,若是有需要的話,我們也可提供符箓幫您家驅邪避兇。”吳庭安松了口氣,笑着擺手。“對了公子,你應該知道自己身邊有個妖怪吧?”她突然看着他問道。“你怎麼知道?”吳庭安心頭又是一緊。“你現在身上的氣息就很濃啊,應該是隻荷妖吧。”“我……實不相瞞……”“吳庭安!”月興奮地朝他奔來。道士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倆。“十二師姐,你們已經弄好了啊,那咱們豈不是白跑一趟。”月身後跟來幾個修士。
“就是他們。”月在吳庭安身後小聲嘀咕着。
“什麼?”
“我那次遇見的道士就是他們。尤其是那個在說話的家夥,笑我笑得最厲害。”
那個說話的青年修士明顯聽見了這話,佯裝不服道:“天地良心啊小妖怪,明明掌門才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
臨行前,十二師姐對他們囑咐道:“這裡靈氣稀薄,對荷妖來說也不是個好去處,還是早些回到孕育你的地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