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車廂内，曹以南的側臉被窗外流動的燈光映照得忽明忽暗，壓抑，憤怒和不甘在曹以南眼中閃爍，如同暗夜中的幽火，既危險又迷人。

她閉上眼睛又睜開，迷茫看着地上的筆記本碎片，沒精神生氣似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頹靡的情緒。

“不是普通日記本，你以為是什麼?”

她打了個哈哈，想起學生時代，眼角生理性溢出淚：“你不會以為是那堆蠢貨送的情書吃醋了吧？發什麼神經。”

說到“蠢貨”的時候，曹以南挑了挑眉，如往日般輕蔑地笑了起來，卻沒有力度。

她怏怏接過筆記本，就往顧念北腳邊甩：

“想撕就撕呗，撕啊~随——便——撕~”

顧念北被砸到腳裸，笑僵了下，不過很快就恢複自然，慢悠悠撿封面破爛的筆記本，一字一頓。

“寶貝，你真有種啊。”

曹以南被顧念北盯得發毛，一股涼意湧上心頭，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身子，窩在座位上抱着個檸檬抱枕，抿了抿唇，像個鴕鳥一樣把頭埋進去。

“我以後如果變成了Omega，還死賤死賤的，你會不會家暴啊？”

顧念北挺疑惑的，幽幽地注視着身體有些發抖的曹以南，最後還是輕笑着回答了曹以南這個有點跳躍的問題。

“非親非故的，算什麼家暴啊……”

顧念北頓了頓，眉毛擰了下。

“你現在，是在向我求婚啊？我們也不一定要結婚的，那會很麻煩。”

她拍了拍曹以南，眼裡有幾分嘲弄：“寶貝，就那麼沒有安全感啊？”

被拍到的曹以南微不可察地蜷縮了下，什麼話也沒說，把手上的檸檬抱枕砸顧念北身上，擰開車門就下車。

良久，曹以南罵咧的聲音從遠方傳來，飄進顧念北耳裡。

“神經病。”

曹以南好像一直都對她沒有好臉色，顧念北也是習慣了。

不如說曹以南可憐兮兮掉眼淚的樣子，比不上對她惡語相向時鮮活。

她撿起地上的那個檸檬抱枕，認真地拍了拍，剛準備噴點消毒劑消毒，就在假檸檬上聞到了淡淡檸檬香。

她很自然抱過來嗅了嗅，上面的氣味，好像很悲傷。

她内心有股說不出的滋味，堵得慌，漫不經心地理了理後座那排檸檬，半天不見把手上那顆抱枕放回去。

顧念北覺得荒謬極了，她覺得自己現在應該幸災樂禍再趁虛而入才是合理的。

“喂!你怎麼還不下來?”

曹以南粗魯地敲了敲緊閉的車窗，在外面等急了，“還想不想睡我……”

曹以南說着，忽然瞄到顧念北手上緊緊抱了顆檸檬，愣了愣：“你肚子疼啊？”

她哼了哼，馬上露出傲慢的表情：“難怪你沒有什麼興緻，我就說嘛，你怎麼對我一副沒興趣的樣子，吓我一跳。”

顧念北默默松掉手上的檸檬抱枕，落下窗戶看着曹以南，說是不是，說不是也不是。

她不知道怎麼着，那一刻有點心慌，慌到沒有找到合适的理由：“……”

曹以南以為她是默認了，把手伸進車内，頓了頓，順了根煙，沒心沒肺地抽了起來：“不說話，挺嚴重啊？”

“要我去跑腿?行吧，先說好，這裡環境亂七八糟的，我買到假藥，你可别怨我。”

曹以南身後街道狹窄而曲折，仿佛是迷宮的入口，遠處兩旁是破敗不堪的房屋，破磚舊瓦和錫皮棚戶擠出彎曲的巷子，随處可見的垃圾堆積如山，塑料袋、廢紙和破舊的家具散落在各處。空氣中彌漫着一股難以名狀的氣味，那是混合着腐爛垃圾、潮濕泥土和廉價香煙的味道，而寬度隻夠容納一人行走。

牆壁上布滿了裂痕，掉漆塗鴉和青苔般的小廣告狗皮膏藥般黏在上面，就連這裡的天都灰蒙蒙的，電線杆上挂滿了雜亂無章的電線，仿佛一張巨大的蜘蛛網，随時可能崩塌。

仔細一看，就連這裡的小廣告都别出心裁，與旁的地不一樣，總結下來就兩個字，非法。

偶爾有幾隻瘦骨嶙峋的野狗在垃圾堆中翻找食物，它們的眼睛裡透着饑餓和警惕，沖捏着鼻子到處翻找廢品的拾荒者狂吠。

顧念北透過昂貴的車窗玻璃，如觀賞玻璃球内光怪陸離的凄慘景色，隻覺得有點詭麗。

她叫住了往迷宮深處走的曹以南，曹以南門好氣地回頭，雙手抱胸問了句幹嘛，就看到顧念北從車上抛下一個東西。

曹以南單手接住，單憑觸感她就知道，是把鑰匙。

安全系數最低的A級鑰匙。

她本來不太相信顧念北真的會把她丢這裡的。

那種發現“自己很嫌棄的狂熱追求者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她”的落差讓她很難受。

她幾乎就斷定，顧念北之所以收留她，是因為吃了她覺得沒那麼對胃口，又想起之前付出了那麼多追她這種人不值得，就報複似地把她像動物一樣圈起來養，再帶她得罪過的人來參觀侮辱她。

“我有約，就不下車了。”顧念北正準備轉動車鑰匙，報了個地址，“寶貝你自己注意安全。”

“……混蛋，你給我站住!”

曹以南拽緊鑰匙，吐了口煙圈似乎想借此驅散眼裡的迷霧，她快步走到顧念北面前，俯下身。

她咬咬牙，決定再gy一下顧念北。

那張略顯憔悴的臉龐湊近了些，甚至能看到眼眶周圍泛着淡淡的紅暈。

曹以南低着纖弱修長的身子，身形卻依舊挺拔，但細看之下，卻能發現她的肩膀微微下垂，無精打采地慫拉着。

她的呼吸因為緊張有些急促，帶着煙草香濃的氣息，以及一絲陰郁，幾不可察的苦檸檬味。

顧念北盯着曹以南，一不留神就容易恍惚，覺得此刻曹以南不僅在外表上有着病态美，還直覺稍稍用點力就能讓她心裡防線徹底崩潰。

顧念北舔了舔唇，心癢癢的，不可抑制地閃過淩虐的想法。

曹以南正胡亂扒拉着自己的衣服，煩躁地想着她一個alpha要怎麼gy另一個alpha，努力回憶着巷子的那晚卻什麼也沒有想不起來，痛苦地擡頭，隻看到顧念北眼裡似乎滿是冷漠，看她的眼神像是看小醜，甚至還往旁邊躲了躲，像避什麼髒東西一樣。

曹以南最近剛有點喜歡顧念北，心就像被紅火蟻咬了下，攥着顧念北衣服的手指輕微顫抖，指尖因用力而泛白，最後還是無力地松開手。

“哼，我就配那樣活着呗。”

“什麼？”

曹以南很兇地瞪了眼顧念北。

“我說，我讨厭你!!!”

顧念北：哦，這個她知道啊，不是什麼大事。

曹以南快步轉身，街道兩旁年久失修的路燈早已失去光芒，隻有遠處偶爾的火光和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閃爍，顯得缥缈遙遠。

眼前的黑暗起霧了，忽然越來越模糊，她在大雨落下的時候，一頭紮進髒亂的巷子裡，就像蛆蟲義無反顧地奔赴自己那該死的命運。

顧家，家庭内部晚宴。

華燈初上，顧家别墅的宴會廳内，水晶吊燈灑下璀璨的光芒，映照在精緻的餐具和琳琅滿目的佳肴上。空氣中彌漫着紅酒的醇香，卻掩蓋不住一絲緊張的氣氛。顧父坐在主位，面色陰沉，仿佛籠罩在一層厚重的陰影中，讓人難以窺見他真實的表情。

“你是要氣死我嗎？”顧父的視線落在剛回來的顧念北身上。

顧念北敬酒般舉起手中的酒杯，杯中的紅酒在燈光下泛着誘人的光澤。她微微一笑，語氣很是平靜：“爸，您氣蓋山河，長命百歲，不礙事。”

顧家三小姐聽到這番對話，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聲短促而清脆，衆人的目光瞬間轉移在她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

她略有些尴尬，輕咳一聲，故作責怪地看向顧念北：“你怎麼跟爸說話的？”

顧念北挑了挑眉，用隻有她能聽到的音量低語：“有人當孝子，就有人當逆子，你怕不是孝子當煩了，嫉妒我這個逆子？”

顧二小姐顧楠惜不忿極了，她就說最近破事怎麼那麼多，甚至有一兩個重要的合作差點就要黃了。

她知道是家裡的惹禍精惹了事，不知道惹禍精要在曹家的私人恩怨裡摻一腳，撿個玩具都不知道撿個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