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北惦記着她的廢物小點心,來到車庫,選了輛離自己最近的超跑。
她抄了近道,朱輪華毂,潮鳴電摯,飙車的同時卻又詭異地保持平穩靈活,刁鑽地穿插在羊腸小道上。
跟曹以南那種喜歡速度與激情,一腳油門踩到底的莽撞之徒不同,顧念北在市區飙得不算太快,她是個炫技派,更喜歡開出複雜的花式。
然而,一個過彎漂移入小石橋後,顧念北易感期毫無征兆地襲來。
她不可抑制地忽然變得煩躁,手被注入了一股不穩定的力量,失控地攥着方向盤。
原本筆直的行駛路線開始有了大幅度的晃動,疾速往旁邊。石橋很窄,是容下雙車并馳而行的寬度,這随便一偏,眼看車馬上就要撞上石橋欄杆。
顧念北咬破嘴唇讓自己有了片刻的清醒,下意識嘗試控制車身傾斜,讓欄杆那側車輪擡起,僅靠着另一側的兩個輪子與地面接觸,以側身的姿态行駛,驚險地完成一個“側身行駛”。
她來不及松懈,就看到一輛小轎車好巧不巧,迎面駛來。
對面車道恰好又有車在狂摁喇叭,顧念北無法變向,心算了一下,眉頭緊鎖,汗珠從額頭緩緩滑落,沿着她那優美的側臉線條滾落。
她一向厭世又冷漠,玩那些個極限運動,從來沒在意過死不死的問題。
這次不知道為什麼,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不想死”。
在旺盛求生欲和發熱期激素的影響下,她踩下那2.5個g(25m/s?)的刹車,勉強集中注意力在“側身行使”的情況下刹車,輪胎與地面之間的摩擦聲變得尖銳起來,“嘶嘶”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就像一條憤怒的蛇在吐着信子。
小轎車車主反應了一會,吓得丢了魂,沒往對面行道拐,也開始刹車。
“側面行駛”的超跑速度逐漸慢了下來,車身也從傾斜的狀态正在慢慢回正,在靠近小轎車的時候,超跑的車頭輕輕碰上了小轎車的車嘴巴。
由于雙方速度已經降得比較低,小轎車車身有一些輕微的刮擦和凹陷,但是整體的框架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壞。
超跑向上颠了一下,這個颠簸還是讓沒有完全回正的超跑失去了平衡,車身猛地向一側傾斜。
超跑緩緩地側翻了,就像一個喝醉了酒的大漢,搖搖晃晃地倒了下去。
車窗玻璃沒有破碎,隻是發出了幾聲輕微的“咔咔”聲,仿佛在抱怨這突如其來的變故。
顧念北的額頭僅僅是被安全氣囊彈出時的沖擊力輕輕擦過,留下一道淡淡的紅印,就像被一片羽毛輕輕拂過一般,隻是有一點微微的刺痛感,并未破皮,更沒有出現嚴重的撕裂傷或者顱腦損傷。
她沉重的呼吸聲在車内回蕩,心跳聲也愈發急促,“咚咚咚”,在她的胸腔内瘋狂撞擊。
她緊繃的神經松了下來,車内的空氣卻仿佛被點燃了一般,她身上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彌漫開來。
那股伏特加的獨特氣息,在這狹小的空間裡肆意蔓延,逐漸充斥着每一個角落。
她沒有多大死裡逃生的喜悅,隻是覺得陷入了沼澤般的混亂,腦海裡卻不斷地浮現出與面容模糊的Omega親密接觸的畫面。
她心底裡是看不起那個Omega的,不願克制地發洩着欲望和暴力,對面的Omega哼哼唧唧的,像個沒有脊柱的軟體動物,身體不要臉地貼近,企圖尋求庇護般往她懷裡鑽……
她嫌棄地捏起對方下巴,似乎看到,那個簌簌簌掉眼淚的小可憐,有着張跟曹以南極其相似的臉。
顧念北被這狂熱的幻想熏得愈發難耐,偏偏被曹以南咬過的腺體又痛得厲害,冰火兩重天,身體終于像是被抽幹了力氣,軟綿綿地開始傾倒。
不知道過了多久,就在即将陷入完全的黑暗之前,一陣若有若無的聲音像微弱的絲線,飄飄悠悠地鑽進她的耳朵。
那是敲門聲嗎?像是有人在遙遠的地方輕輕叩擊着一扇門,聲音模模糊糊的,像是隔着厚厚的棉絮傳來,每一下都帶着一種不真實感。
而在那敲門聲的間隙裡,似乎還夾雜着救護車特有的鳴笛聲。那聲音像是從深深的山谷底部傳來,帶着一種空靈的回響,嗚嗚咽咽的,時斷時續。
她想要努力分辨清楚,想要集中精力去抓住這些聲音,但腦袋裡像是被灌了鉛一樣沉重,視線也越來越模糊,那些聲音漸漸被黑暗吞噬。
她摸到了那顆檸檬抱枕,吸了口上面的檸檬味企圖保持清醒,最終那淺淺的alpha信息素還是起到反作用,讓她昏死了過去。
顧念北再恢複意識,是在市裡最貴醫院的vvvip病房。
她迷迷糊糊聽到熙熙攘攘的動靜,聽到細細碎碎的交談聲和呵斥聲,聽到一切窸窸窣窣的聲音慢慢消散。
顧念北感受到有人在旁邊幫她擦汗,以為是醫護人員沒怎麼在意,忽然敏感捕捉到空氣中彌漫着一絲alpha的氣息。
她的眉頭下意識地緊緊皺起,眉心擠出一道深深的溝壑,一種本能的抗拒讓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紊亂,每一次吸氣都是在忍受着某種難以言喻的不适,仿佛那股氣息是一種實質的威脅。
哪怕她認出那是誰的氣息,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繃緊,戒備地睜開眼。
對方看到她醒了,動作緩慢地收回手,想說什麼但又忍住什麼也沒說,隻是垮着一張臉。
她心裡恹恹的,沒有說謝謝,也沒有任何感激的神情,隻是面無表情地看着對方,卻默許了對方一個alpha在她易感期的時候如此靠近她。
她淡淡地喊了聲爸。
顧父像是來巡視檢查一樣點了點頭,臉色緩和了些。
“好好休息。”
顧念北沒理他,聽到那種命令式語氣,犒勞式口吻的時候啧了聲,嘴唇不自覺地抿緊,嘴角微微下拉,摸出自己的手機玩。
她剛打開手機,就看到一個本應該對她愛答不理的賬号居然破天荒地主動給她發消息,消息居然已經有了99+并且還在刷屏。
曹以南:【圖片】
顧念北:?
她寶貝賬号換了,頭像也換了。以前她的頭像是一隻沙漠裡的仙人掌,身後陽光熾熱燦爛。仙人掌頭頂着一朵焉掉的小花,架着一副酷酷的墨鏡,做出一個雙手交抱的動作,就像特立獨行的俠客,渾身散發着一種遺世獨立的酷勁兒,又莫名其妙有點滑稽。
現在她頭像換成了一隻雨天裡趴在垃圾桶上縮成團的小黑貓,顧念北拉大細看,發現垃圾桶旁有個破損的紙箱,小黑貓的毛被雨水打濕了,一縷縷地貼在身上,耳朵也耷拉着,仿佛整個世界都抛棄了它,隻能在這個冰冷的垃圾桶上尋找一點慰藉。
曹以南:【圖片】
顧念北颦眉,她被自家寶貝内涵成垃圾桶了。
得知她醒了,一群醫生魚貫而入,腳步匆匆卻又透着一種井然有序的專業感。
他們或手持病曆夾,緊緊地攥在手中;或推着小型的醫療設備,輪子在光潔的地闆上滾動,發出輕微而有節奏的聲響。
不一會,他們迅速散開,如同訓練有素的特種部隊隊員到達指定位置一樣。有的醫生走向病床一側,彎腰仔細查看顧念北的各種生命體征監測儀器,眼睛緊緊盯着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和曲線;有的醫生則站在床尾,翻開病曆夾,快速浏覽着上面的各項記錄,嘴唇不時地抿緊,低聲交談着。
看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顧念北得了什麼疑難雜症。
其中一個漂亮溫柔的醫生走到顧念北面前,輕聲詢問她的狀況,顧念北卻隻是微微側過頭,用一種略帶煩躁的目光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又低下頭,盯着屏幕。
她能感受到顧父盯着她審視的目光,卻又沒多說什麼,反而以不要打擾她休息為由把醫生團帶到了外面。
耳邊隐約傳來他跟醫生團交涉的聲音,她找了個耳機戴上。
曹以南:【圖片】
曹以南的消息還在不斷地跳出來,看樣子是在發表情包,她在想她寶貝罵了那麼久不會累嗎。
她确實挺委屈她寶貝的,給她寶貝安排了那麼一個破房子,生氣也是應該的。
可她才剛打了抑制劑,情緒還是不穩定,不想聽曹以南罵那些刺耳的髒話。
她肯定會忍不住罵回去的,而且她罵人的時候會習慣揭對方傷口罵,這樣對她們都沒有好處。
但是……萬一呢,萬一不是罵她。
她沉吟半刻,内心博弈了下,腦子亂哄哄的,還是點了進去。
顧念北想着她寶貝分别的時候單方面跟她了架,現在又到了陌生地方,不管怎樣還是先哄哄。
顧念北點入聊天框,拿着手機的手微微一抖。
曹以南沒罵她,沒打字,甚至沒發表情包,一上來就是猛料,發的是些香豔的照片和視頻,圖片還算略顯含蓄,是些曬腿,曬胸,曬脖子之類的氛圍部位圖,視頻卻直白露骨達到能挂某網站的程度。
顧念北乍點進去,如果不是看到視頻裡曹以南那張臉,她都要以為手機破天荒被病毒黑了或者自己被騷擾了。
她拉着曹以南發過來的一堆照片視頻,一邊怨怨地打着抑制劑,一邊又恨恨地下載收藏,目光在圖片和視頻上蜻蜓點水般停留,心跳略微加快,想細看又不想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