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太後便叮囑了明曦許多話,不外乎都是一個意思:早日為秦王開枝散葉。
這番話聽得穆華景直挑眉,且最讓他詫異的是,太後居然絲毫不關心他這個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人,反倒對這個硬塞給他的媳婦無比上心?
穆華景想問幾句,譬如他這婚事究竟是怎麼稀裡糊塗成的,但看着太後那高興勁兒,到底是沒開口,一轉頭,就對上了皇帝探究的目光。
穆華景對太後的态度感到詫異,皇帝也覺得穆華景今日的表現有些奇怪。
在皇帝看來,穆華景今日有些不大一樣。從前他恨不得時時将明曦捧在手心上,但今日裡莫說捧在手心裡,連目光都極少落在明曦身上。
反觀明曦,從前太後說到子嗣一事時,明曦面皮薄,總會拿穆華景出來擋槍,穆華景也知曉她害羞,總會主動攬過話頭。可今日裡太後說了許久,也不見她拉着穆華景一道同太後說話。
皇帝心裡浮起一個猜測,但礙于太後在場,不好明說,隻得等太後說得盡興了,便借機讓太後去休息,而後又随意尋了個借口,道是他這個兄長還有話要同他二人說,便帶着他二人出了太後的寝宮,一同至太和殿。
太後說了許久的話,本就有些乏了,聽皇帝如此說,不僅不疑有他,還高興他如此體貼,回後面小憩去了。
皇帝自幼與穆華景感情深厚,這會兒到了太和殿,宮人都退至殿外,太後也不在場,穆華景便直言道:“皇兄,我昏迷許久一事,母後是不是尚不知曉?”
皇帝本想先問他情況,卻被他先截住了話頭,又聽得他說“昏迷”,心中越發笃定自己的猜想,隻是不知曉穆華景對那些錯亂的記憶還保留多少,又擔心一下說出實情會刺激到他,便斟酌了一下,決定先問問底細:“你是昏迷了幾日,在這段時日裡,發生了不少事情,關于你昏迷前的事情,你還記得多少?”
穆華景思索回憶了一番,慢慢道:“臣弟在回京的路上中了歹人的埋伏,混亂中受了傷,接下來的事情,便一概不知曉了。”
說罷,穆華景又道:“臣弟這些年在軍中摸爬滾打,自認身手尚可,且身邊的侍衛也是一等一的好手,那些歹人能在混亂中傷我,定不是什麼普通流寇,不知可抓到人了?是哪裡派來的殺手?”
穆華景說自己身手“尚可”,不知謙虛了多少的說法,以他的身手,普通的山匪莫說傷他,隻怕是要被他一行人順手清剿,連老巢都順帶端了。
這也是當初皇帝為何要追查到底的原因。
眼下穆華景問起,皇帝也不打算瞞他:“這些人,與去年秋日你擊退的那個部落有關。”
“他們被邊關将士打敗後,再難起勢,隻能依附周邊的部落,其中便有人懷恨在心,将這筆賬都算在了你這個主帥頭上,得知你要回京,便一路喬裝跟随,尋找下手的機會。可你身旁守衛太嚴,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一路上都沒尋到合适的機會,眼見着要入京了,再不動手,這一路的心血就白費了,于是大着膽子動了手。”
聽得皇帝的話,穆華景眉頭一皺,還要再問些什麼,就見皇帝擺了擺手道:“人都已經抓到了,個個兒都是抱着必死的心态來的,還沒來得及拷問,就都服毒自盡了。後面這些事情,是朕派人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查出來的。”
聽得皇帝這話,穆華景覺察到了不對:“皇兄,我昏迷了幾日?”
皇帝看向他,意味深長地一笑:“昏迷了兩日。”
穆華景更是不解:“才兩日?兩日的功夫隻怕邊關的消息都傳不回來。”
說罷,又想到張燈結彩的秦王府,穆華景越發疑慮:“不過兩日,怎麼就找人給我沖喜來了?”
沖喜?
聽到這個詞,明曦與皇帝都不由得看向穆華景,又互相對視一眼,心都不約而同地往下沉了沉。
皇帝到底沉得住氣,先問了一句:“你為何覺得這門婚事是沖喜?”
至此,穆華景也覺出了不對味,但皇帝問話,他便如實答道:“臣弟以為,是自己因傷昏迷了許久,母後憂心,想出了沖喜這個歪主意。”
說罷,穆華景又道:“可方才在坤和宮見母後神色平和,這婚事并不似急匆匆決定的,況且——”
說到這裡,穆華景頓了一頓,入宮以來第一次看向明曦:“這正妃之位,是否太過兒戲了?”
見他并不是又莫名其妙多出一段“昏迷”的記憶,皇帝顯然松了一口氣,而後目光變得玩味起來,在穆華景與明曦二人之間打了幾個轉,“好心”為他解釋道:“你受傷昏迷是真,隻昏迷了兩日也是真,但眼下距你回京已三月有餘。”
穆華景聞言一驚:“三月有餘?臣弟隻覺得在榻上昏睡了幾晚。”
細細想來,又覺得不對勁:“既然隻昏迷了兩日,那這三月,我怎麼印象全無?”
皇帝正拿着一隻白釉茶盞把玩,聽得穆華景此言,茶盞在手中打了個轉,往明曦的方向點了點,哈哈一笑道:“這三月來,你都在想盡辦法抱得美人歸。”
明曦冷不防被點到,下意識便擡頭朝穆華景看去,卻見他目光中滿是冷漠與疏離,不見半點從前的溫柔缱绻,而後便聽得他道:“皇兄莫要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