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校霸三人組的烏鴉嘴所賜,戴玉粒回到家後洗了個頭,當天晚上就開始發高燒。
姥姥年紀大了,夜裡常常睡不着,又挂心着孫女生病,索性過去幫忙照料她,想讓忙了一天的女兒先去休息。
戴雪嘴上應着好好好,轉頭卻隻走到衛生間,重新換了一盆熱水過來,擰幹毛巾繼續給孩子擦臉。
“懸姐姐,不要去,回來……”
“别動!高照!”
戴玉粒燒得昏昏沉沉,無意識發出幾句呓語。
“這是又夢到袅袅了呀。”聽清她在念叨什麼之後,姥姥頓時濕了眼眶,“我就說不該再讓咱們家婷婷跟高墨龍的兒子一個學校,每天擡頭不見低頭見的,多晦氣!”
戴雪壓低聲音說道:“媽媽,别再喊那兩個字了。畢竟是袅袅當時給她取的小名,待會兒粒粒要是聽到,就更難受了。”
至于兩個孩子後來都上了伍港一中這件事,其實她也不清楚,自家的寶貝閨女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粒粒從小就是個很有自己主意的娃娃。
但凡她做了決定的事情,九百頭牛都拉不回來。
得知高懸嘲笑小時候的自己五音不全,戴玉粒就再也不願意開口唱歌。不管她的懸姐姐怎麼千方百計地哄,不肯就是不肯,半句都不肯。
高懸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年少輕狂,一時貧嘴,居然時隔多年才惹得妹妹不高興。隻好絞盡腦汁選在生日那天,說要開車帶着她的婷婷去“探險”。
聽起來有點驚奇,實際上也就是周五放學後,偷偷載上小姑娘到古堃區玩一圈。
戴玉粒平日裡是個循規蹈矩的乖寶寶。
然而——
她的懸姐姐雖然一整年隻有寒暑假三個月能見面,卻愛玩又愛鬧,心比猴子還野。
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個小學還沒畢業的乖寶寶給煽動了。
“姥姥和媽媽隻是怕你個小不點兒出門碰到壞人而已,可今天有我陪着呀!”高懸屈指敲了敲方向盤,要是她能長出一根尾巴,這會子估計早就翹到天上去了。
“婷婷小寶貝,偷偷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懸姐姐我呀,現在已經是咱們伍港區安全署的偵查員了喲!”
“我知道。”
十二歲的“婷婷小寶貝”坐在副駕駛位,一絲不苟地系好安全帶,并且再三檢查。接着才擡頭,輕睨了她一眼:“但你還沒轉正。”
“……”
新鮮出爐僅僅半個月的實習偵查員感到很受傷。
為了療愈自己心頭之痛,她猛地撲過去,捧住妹妹還沒褪去嬰兒肥的小臉蛋,用力啾了一口。
“高懸!你個大壞蛋!”
“哈哈哈哈……”
歡聲笑語飄散了一路。
當然,主要是高懸在笑,戴玉粒則有點後悔不該上這艘賊船。
直到越野車駛進古堃區下層的快速通道,高懸的通訊器非常突兀地響起緊急呼叫——
戴玉粒瞄了一眼,上面赫然是“高探長”三個字。
高懸臉上的笑意淡去,選擇接通:“探長,我這個月已經外派到伍港區了,而且現在是休假時……什麼?”
她連珠炮一般的不耐煩語氣被對方打斷了,臉色變得有點凝重。
“好,我立刻就過去。”
通訊挂斷,還沒等她擠出一個笑容來哄小孩,戴玉粒就搶先開口:“你要是敢丢下我,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理你了。”
“不是,我真沒辦法了呀婷婷。”
高懸愣是被這丫頭閃閃發光的眼神吓了一跳,她撓了撓頭,又重重歎氣。
“要是把你也帶過去,媽媽肯定饒不了我的……哦還有姥姥,她說不定得拿擀面杖錘我呢!”
“是高家有事找你了,對不對?”戴玉粒靜靜看着她撓頭,語氣十分笃定,“懸姐姐,我一定不會給你添亂的。”
戴玉粒向來是個說到做到的乖寶寶。
“哎,好吧。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高懸嘟囔着調轉了車頭,往古堃區上層開去。
車窗外逼仄陰暗的街市逐漸遠去,入目皆是霓虹燈牌點綴的高樓大廈,竟連雲層上方也流光溢彩。
“就,署裡有任務。那個誰……他帶隊,脫不開身。”
“阿照這臭小子,非得挑在今天跟他媽鬧脾氣,早飯都沒吃就離家出走,也沒去學校,一整天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聽說他媽哭得都快化掉了,我好歹也算是他姐,就幫忙去把那糟心玩意兒找回來呗——免得到時候被他爸打死。”
小聲嗫嚅到最後一句,高懸幾乎就沒張開嘴,那幾個字近乎氣音。
戴玉粒越聽就越擰緊了眉頭,許久之後才冷冷吐出兩個字:“禍害。”
作為禍害本害的姐姐,高懸再次感到很受傷。
“我說婷婷小寶貝,你罵他不就是在罵我麼?”
說到這個,戴玉粒更不樂意了。
“誰讓你姓高?”
“這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事情嘛。”某個姓高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戴玉粒眨巴着亮晶晶的雙眼,帶着點小雀躍,提議道:“你可以改名叫戴懸,或者戴袅袅。”
“哈哈那太麻煩了,好多資料得跟着改呢,我非得跑吐血了不可。”
幾分鐘後,越野車脫離車流,緩緩開向一處燈火通明的施工場所。
許多形态各異的機器人正在裡面爬上爬下,快速地砌磚壘牆。
戴玉粒看了又看,覺得很新奇:“這裡在建什麼?晚上都不用停工的嗎?”
“好像是新的人民醫院,舊的那個在下層。”
高懸把腦袋探到車窗外東張西望,不知是在找人還是找地方停車。